皮肤
字号

六十年的纺织业守望--李文钊回忆录 第6节

点击:

我们一家初到上海这个繁华的城市时,我三叔在上海时间已经很久了,他家住在当时的市中心,就是现在的北京西路一带的中国民宅区。北京西路这一带的房子也就是所谓的石库门房子,原先这里称为“爱文义路”,此地与南京路平行就仅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交通很便利。

南京路在当时被称之为“大马路”,外滩往南就是“二马路”、“三马路”、“四马路”等等。“大马路”上有上海的四大公司,即永安公司、先施公司、大新公司和新新公司,这四大公司可谓是处在上海的商业黄金地段,世界上知名品牌的东西在那里都可以买到。

上海在20世纪30年代末的情况比较复杂,政治派系争夺激烈,上海的社会情况也变得扑朔迷离。那个时候正值汪精卫卖国投靠了日本人,有一股政治势力在背后支持着他,但不是在租界内,而是在我们所居住的西郊。他在郊区的势力很大,像我们家隔壁原来是一位在商务印书馆任职的董事盖的房子,那家的房子比我们住的都要好,后来被汪精卫集团下属的上海公安局姓潘的局长给强占了,还有上海青帮杜月笙、黄金荣一伙人参与此事。

那个上海公安局局长是复旦大学学生,我们没有与他照过面,但听说他做事情很有自己的一套。当时我还很小,对于这类的事情大多只是知道表面的情况。

上海私立振粹小学读书

 

1942年,小学毕业时在上海留影

刚到上海的时候,我是在隔壁一条叫做“康家桥”的弄堂里的金司徒庙工部局小学上了一年学,后来才转入了我姐姐所在的上海私立振粹小学读书。振粹小学是一位来自檀香山姓郭的华侨创办的。这个学校在北京西路、赫德路附近,是一所教会性质的学校,即中国近代学前教育,是在传统学前教育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当时这个教育体系的基本形势是家庭教育,重点不包括封建礼仪和日常的行为规范训练,而是在教育形式和内容方法都突破了传统的学前教育模式,是当时中国孩子接触西方新式教育最早的教会小学。

振粹小学从三年级开始就学习英语,正好我在此读三年级,自己良好的英语基础便是在此打下的。当时学校的教务长是位名叫叶昌萃的女老师,她是从上海一所很有名的女中毕业的,行为举止礼仪端庄,很有修养,教育方法也是同样的得当。所以当时有很多富家子弟在这里求学,我们班32名同学里就有上海荣氏家族的子弟,如荣智宪、荣智宽。还有郭氏家族的孩子,如郭志嫦、郭志娟、郭志娥。还有新新公司,马家孩子马景熙、马景华等。

虽然学校的收费很贵,但是它有一个很特殊的招生办法,比如家里的孩子全在此处念书,那么学校会给予你打折的优惠。当时我们姐弟三个人便得益于此办法才在这里念的书,再加上父亲当时谋职的银行对于职工子女的教育费用给予补贴,所以父亲在这方面还是减轻了负担。

上海振粹小学的校舍建筑在北京西路一个拐角的地方。前几年的时候我与弟弟还一同前往去寻访了一下,虽然房子还保留着,但是已经变成了静安区教育局的一个机构。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中国人,他们是英语专业毕业的学生。这个教会性质的学校在课程安排上与一般的学校大体一样,它不会让学生专门念《圣经》,也不会定期让学生做礼拜,只是名义上的教会学校。学校在英语学科方面抓得尤其紧,我记得那个时候到了6年级就要读英文小说了,最为熟知的当属《侠盗鲁滨汉》。

学校离我家不远,步行的话要走大概三十分钟。我们几个孩子每天走着去上学,放学走回来也很方便。

我在振粹小学上学的四年过程中,学习到的知识使得我自身有了一个质的提升,带给我很大的改变,至今我仍旧认为这四年的学习生涯给我的一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学校有很多优秀的同辈,我在这里每天都很努力地学习,所以对于当时能以第五名的成绩毕业,我已经备感欣喜。

这个学校的入学条件比较简单,询问一下学生的基本情况即可入学。在学校里与我关系比较要好的同学有很多,现在大家都失去了联系。我保留着班里同学的名单,我印象最深的同学当属一个叫做邱国蕊的女孩子,她要比我大一两岁,毕业时是第一名的成绩,同时她还有一个弟弟叫邱国杰。这个女孩子当时在班里学习很努力,我们时常互相讨论问题。后来听说她嫁给一个经营茶叶生意的资本家的儿子。

再有便是那大名鼎鼎李鸿章的孙女了,她当时跟我是同班同学,名叫李家雯。她们那一代排的是“家”字辈份,而“雯”则是借了《红楼梦》里晴雯的字。也许是因为她家族的关系,青年时代她有时出现在时尚画报的封面上,我就曾看见过她的封面照片,所以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而且当时我们念小学的时候都有记日记的功课布置下去,她当时的一些日记写得很是详细工整,大约都是记些家里面的事情。老师也会时不时地拿来作为范文宣读,她的文章着实写得不错。不过毕业后,大家也就失去了联系,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在振粹小学读书的这几年,中国国内的局势很紧张,日本人不断地侵蚀中国的领土,开始在上海的租界地区进行包围。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上海的局势可以用纷乱来形容,战势一触即发。日军一步一步猖狂地大步迈进租界地区,那个时候我才上小学五年级,时常会看到日本人在交通要道布满哨岗,端着枪,眼神凶煞,普通的老百姓见着日军都要躲着走,不行礼就会被追打。

因为我们一直住在租界的附近,所以没有看到战争的场面。日军那时虽然猖狂至极,但至少不会在英、法的租界地区轻易交火。那时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就是买大米的事情:日军和伪军封锁了进出租界的通道,不让粮食进入租界,所以许多租界区一下子闹了大米荒,此时就会有一群贩运大米的小生意人(单帮)来租界卖大米,他们是越过岗哨封锁线把大米运到市区来卖的。当时我家正好居住在租界附近,遂也曾与家人一道去他们那里买大米来食用。

记得越过岗哨的铁丝网便是伪军和日军部队的站岗处,每次他只会允许每人带上二三十斤的粮食,还要缴纳“买路钱”。可是到了后来局势越来越严峻,我们已经没有大米可买了,于是市面上大米换成了六谷粉(即指稻、黍、稷、粱、麦、菽六种农作物的混合粉)。那帮贩卖粮食的人本事也真是大得很,在战局这么严峻的形势下,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粮食来卖。但是就上海本土人而言,苞米面儿自是食用不惯的,许多人都想买大米,于是他们便成立了一个组织来集体贩运大米。因为那个时候尽管能够买到粮食,但是数量可能不足,后来我们居住的地方离曹家渡不远,那里有很多农民从苏州河方向运来很多自家种的地瓜来卖,我家时常就会买上几十斤,然后拿回家充当食粮。

圣约翰基督教青年会中学

1941年,上海市区还被多国的租界所占,每每路过那一片片名为“租界”的地方就感到异常的刺眼,就在这政局动荡的岁月中,我从上海振粹小学毕业后,以全校第五名的优异成绩考入了当时上海最好的教会中学——圣约翰基督教青年会中学(简称“约青”),这所学校的英文全称为St John's 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School(简写为YMCA)。

在这之前我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一个很好的设想,因为想要将来考入好的大学的话,就要在中学时奠定较好的基础。所以我对于这个学校也做了一番了解,如果在此念书成绩优异的话,那么升取高中、大学便是一条捷径,不必再费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