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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求索--王正泉回忆录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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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67年,我已经32周岁,成为大龄寡男了,心里有点着急。恰好,有朋友给我介绍一个北京电影机械厂的女技术员,她很积极主动,我也比较满意,因此交往三个月之后,在1968年1月登记结婚,并于同年10月底生下一个女儿。从相识到结婚,时间不长,因为我年纪已不小了,再也经不起岁月的等待。我的这个妻子名叫柳松,我的女儿名叫王晓松,这个名字是我给她取的。

当时,“文化大革命”还在继续进行,学校里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很难进行,时断时续,但下工厂和下农村的劳动锻炼却经常安排。1969年10月,人民大学安排我们研究所的人员去北京郊区“东方红炼油厂”(简称“东炼”)工地劳动。当时的知识分子地位低下,被称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甚至被称为“臭老九”,排在“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之后。

我们在“东炼”工地被当作廉价劳动力来使用,实际上是让我们进行劳动改造。工地领导让我们挖一条一条又长又深的土沟,宽近1米,深达2米,目的只是要把以前埋在地下的铁管子挖出来,另作他用。我们使劲地挖呀挖……几天之后我突然想起,我们何不计算好铁管子的尺寸,把铁管子两头的土挖走,然后把两根铁管子之间的接头弄开,转动和摇晃铁管子,最后从一头使劲把铁管子拔出来。这样做,中间的土堆完全可以不挖,从而节省许多劳动力。我把这个想法说给队长听,队长说很好,于是就让大家照此办理,结果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因此,我受到大家的夸奖,我也从中悟出一个道理,即凡事都应多动脑子,寻找窍门,才能事半功倍。我当时寻思,如果我从事工艺技术方面的工作,说不定会有许多创造发明呢!

“五七干校”劳动和在北大工作

我去“五七干校”三年和在北京大学五年,都和人民大学停办有关。人民大学如果不停办,我不会在“五七干校”待那么久,也不会去北京大学工作。所以,我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那么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1970 年,在林彪、“四人帮”的破坏下,人民大学被关闭停办。而从 1969 年11月开始,人民大学的教职员工就被大批下放到江西省余江县“五七干校”去劳动锻炼。1972年,人民大学的教职员工按学科、系别被分配到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等单位。这时,我和苏联东欧研究所的人员一起,来到北京大学工作。直到粉碎“四人帮”,邓小平复出,进行拨乱反正,人民大学才起死回生。1977年9月,邓小平明确提出:“人民大学是要办的,主要培养财贸、经济管理干部和马列主义理论工作者。”1978 年7月11日,人民大学召开复校大会。新华社为此发表长篇消息说:“经党中央国务院批准,受林彪、‘四人帮 ’干扰破坏停办达 8 年之久的中国人民大学正式恢复。”于是,我又回到人民大学工作。应该说,人民大学的停办也给我个人的工作和生活带来许多波折。

去“五七干校”劳动

从1968年开始,全国各地为贯彻毛泽东主席的“五七”指示,大张旗鼓地兴办“五七干校”,让知识分子下乡去劳动锻炼。人民大学也在江西省余江县的刘家站办了一个“五七干校”,前后把数千人(包括家属)分成八批下放到了那里,我被学校列入第一批名单之中。当时,我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我的女儿刚1周岁,我妻子的单位离家很远,很难顾家。所以,我每月花30元钱,请一个老太太当保姆来家帮助照管孩子。老太太年岁很大,而且裹着小脚,行动并不很方便。鉴于这样的家境,如果我离家远走,家里的困难将不堪设想。但军宣队根本不考虑这些,名单不能变动。我只能服从安排,匆匆离家,直奔江西“五七干校”去了。几个月后,人民大学大批教工的家属来到“五七干校”,我的家属也一起来了。过了一年左右,人民大学正式宣布停办,教职员工开始分批撤离“五七干校”,家属尤其要统统撤走,他们都回到北京去了。而我本人,一直到1972年年底“五七干校”停办、最后一批人员撤离,才回到北京。这就是说,我去得最早,回来得最晚,在江西“五七干校”整整待了三年。

根据我一个笔记本的记载,人民大学的第一批教职员工是在1969年11月29日从北京出发,集体坐火车到江西“五七干校”去的,是在刘家站下的火车。从刘家站到人民大学“五七干校”,有七八里路,一路上很少见到村庄,树木也不多,可以说是相当荒凉,人烟稀少。人民大学“五七干校”就在一个红石岗上,我就在这里待了三年。当然,这三年的劳动、工作和生活还是丰富多彩的。下面说说自己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件事情。

参加劳动锻炼

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既有种满茶树的茶山,也有水田和麦田。我们到“五七干校”不久,就迎来采茶季节。我和大家一起,去帮助茶农采摘茶叶,把茶树上新长出来的嫩叶尖采摘下来,放在筐里,交给茶农。这个活比较有意思,我过去没有见过茶树,更没有采过茶,这次有机会采茶,使我增长了不少知识。此外,我也参加种植其他农作物的辅助劳动,例如挑肥,就是把水塘里挖出来的泥巴挑到庄稼地里做肥料。还记得,有一个“五七战士”在参加劳动时喜欢在野地里抓活蛇,破开蛇的肚子,生吃蛇胆。他说,蛇胆能够强身。但一般人不敢这么做。当时,我没有参加采石劳动,因为我在五连。五连是我们第一批去的教职员工所在的连队,连长是学校后勤部门的贾贵良,连指导员是我们研究所的安维华。后来几批从北京来的教职员工,则被分别编为二连、三连和四连。学校几个理论系的教工大都是在二连,他们主要从事采石劳动。

江西有很多红石山岗,我们“五七干校”校部所在的红石岗就是一个采石场,已经有一个采石后留下的红石坑。这个红石坑很大,长有30米左右,宽达20米左右,深约6至7米。五连的“五七战士”先把这个红石坑架上盖子,当作宿舍,住在里面。据说,红石坑里冬暖夏凉,因此大家把它命名为“水晶宫”。同时,他们请当地师傅来指导,在这个红石岗上采集红石。据说,要先在红石上量好尺寸,然后用锤子、凿子开出一块块长方形的红石,再仔细进行加工,使之成为能够砌墙的材料。加工成形的红石块,一般长达30至40厘米,宽和高有近20厘米,十分平整。用这样的红石砌墙,既顺当,又结实,但很费力气,因为它很重,一个人搬不动。采集红石的劳动很累人,整天弯着腰用锤子凿子敲打红石,久而久之,许多人便落下腰肌劳损的毛病。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试图搬动一块红石,弯下腰一使劲,突然觉得腰部一痛,不再能转动。于是我去找校部医生,医生让我吃了药,拔了罐,并休息几天。几天后,我腰部恢复正常,没有落下毛病,可以继续参加劳动了。

其实,我在“五七干校”参加的劳动并不是很多。我曾在校部一个写作组脱产工作了一个时期,那时并没有参加体力劳动。不久,校部又让我回五连参加劳动了。后来,我参加“五七干校”的文艺创作,也脱产了一阵子。最后一年,所有“五七战士”都不劳动了。所以,我参加的劳动比一般“五七战士”要少。

我刚去“五七干校”时,生活条件很差。由于红石房还没有盖起来,我们就暂时住在农民家里,但是吃饭还是在连队的集体食堂。我记得,当时大家吃饭没有菜,我是用酱豆腐当菜来吃大米饭的。“五七战士”跟北京通个长途电话,也要奔波好几里路,到刘家站去打。我们起初经常利用星期天,几个人结伴,到十里外的鹰潭镇去玩。鹰潭是一个相对较大的城镇,可以在那里买点必需品,还可以吃点好饭,改善生活。那时候,我仍然想念无锡老家,每月给父亲寄20元钱。我起初住在“五七干校”附近徐家村的一个农民家里。我们三个“五七战士”一起住的这间屋子,背靠山坡,前面有个大窗户。记得有一天下大雨,霹雳声音很大,但我们仍然要出工,去干活,因为“五七干校”强调,要“大雨大干”,“小雨小干”。我们刚出门走出不远,就听到一声震耳的霹雳声,于是想暂时躲一躲。回到屋子里一看,发现横着的那根平时用来挂搭衣服的粗铁丝原来好好的,现在居然断了,而且缺了一小节。我们分析,很可能是穿堂雷打进了屋子,把铁丝熔化了。当时,我们真是心有余悸呀!亏得当时我们不在这个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