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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求索--王正泉回忆录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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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五七干校”自己盖的红石房陆续建成,我们就住进了用红石砌墙的房子里。我们五连的一排房子是在北边的一个坡上,房间比较大,而且比较高,每个房间都住十个人以上,我们的小组会也是在自己宿舍里开的。当时的校部是在一里路外的红石岗上,旁边有个大水塘,面积相当大。校部起先是在一个大帐篷里办公,因为红石房还没有盖好。随着一排排红石房逐步建起,这里成为二连教工的集体宿舍,校部也搬进了红石房。

总的说,在“五七干校”的初期,我们的生活很艰苦,劳动比较繁重,各种条件都很差。因此,有些人觉得难以承受,情绪低落,思想很不稳定。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经济学教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上吊自杀了。还有一个级别比较高的行政干部,则是在一个大池塘里游水时“淹死”了。当时,无辜死亡的“五七战士”有好几个。

再说说“五七干校”一度安顿家属的锦江镇。据说锦江镇是一个千年历史古城,这里人杰地灵,是柳宗元、朱熹、邹韬奋等历代文豪吟诗作词的地方。锦江镇紧靠一条大河,江边的老房子相对而立,组成一个个小巷子,曲曲蔓延,颇有风趣。镇上有一条长长的大街,比较繁华,各种商店和餐馆颇多。我们“五七战士”回锦江镇休息时,经常去大街上走动。我发现,这里的物价很便宜,一个大大的柚子才卖3分钱,一根长长的甘蔗才卖5分钱。城市里很名贵的“鳜鱼”,这里才卖三毛多钱一斤,真是便宜呀。这使我记忆深刻。

继续参加运动

那时,“文化大革命”进一步深入开展,要彻底否定“修正主义路线”,要开展“革命大批判”,还要“清理阶级队伍”。因此,“五七干校”的大字报和批斗会依然不少。特别是后来大抓所谓的“五一六分子”,形势又紧张起来。记得有一次,我们研究所的宫振春(因病未来“五七干校”)突然被军宣队从北京押到江西“五七干校”,他在大会上不点名地进行了揭发,要“五七干校”的所谓“五一六分子”赶快“坦白交代”,否则“后悔莫及”,似乎他自己也是“五一六分子”。当时我很纳闷,他既不是冲锋陷阵的造反积极分子,又没有在“人大三红”总部干过,他能知道什么情况?后来,此事就没了下文,看来是“瞎掰”。但是,“五七干校”抓“五一六分子”的运动搞得越来越猛烈,有好几个人被隔离审查了。其中有一个木工,名叫杨树贵,也被当作“五一六分子”进行隔离审查,最后逼得他头冲正在开动着的电锯自杀了。还有一个比较有名的干部,经不起残酷的审查,竟自己用绳子紧勒脖子,企图自杀,但是没有成功。还记得,我们研究所有两三个人也被隔离审查了,其中包括曾经是“人大三红”总部“影子内阁”的成员。还有一个人,竟胡乱交代说,当时曾和我一起到北京建国门学部(社会科学院的前身)去看过大字报。我们连队的领导王宗伯立即找我谈话,要我交代情况。我一口否定说,绝没有这种事。此事后来再未提起。后来我拿暖壶打水时见到此人,问她为什么这样交代情况,她就说:“原来你没有去呀?!”看来,她就是瞎交代情况。

搞文娱活动

我们“五七干校”的文娱活动还是很活跃的,平时各个连队都组织唱歌跳舞活动。每次开会,哪怕是小组会,一开始也要背毛主席语录,唱革命歌曲。“五七干校”还有一个类似文工团的组织,我参加了这个组织,和工业经济系的沈思聪和函授学院的周简叔等人一起,创作和编写文娱节目的脚本。在演出时,我还拉二胡充当伴奏。当时,校部领导甚至不要我们参加劳动,专门从事文娱创作。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研究所的江春泽是个文娱活跃分子,她负责创作舞蹈节目。她自己本就擅长跳舞,姿态很美,但为了提高质量,她又去访问了当地文工团的一个女舞蹈演员,吸收他人长处,把节目搞得更好。

在这方面,我也做了一些事情。我记得,为了创作一个“忆苦思甜”的节目,曾两次去邻近地区的蓝田坊进行采访。众所周知,江西省余江县是一个贫困地区,当年还流行血吸虫病,而蓝田坊更是一个重灾区。蓝田坊有十多个村子,血吸虫病很流行,解放前患此病而死的有440多人,170多个妇女因丈夫死于此病而守寡,120多户人家和8个村子被完全毁灭。解放初,这里的1262人中就有一千余人身患此病。解放前的阶级压迫也很严重,穷人很多,这里长年打长工的有155人,欠债的有181户,逃荒的有60户,卖儿卖女的有42户,外出乞讨的有224人,被国民党抓壮丁的有148人,其中32人死在外面。而当地的地主蔡三元,却占有田地两百多亩,住房有八十多间。当地流行这样一首歌谣:“蓝田坊,有田无人种,有路无人走,一件破棉衣,从小穿到老。”还有一首歌谣是:“蓝田坊,大平原,草长比人高,野兽到处窜。野坟累累,残墙断壁,满目凄凉。”这些材料,至今还留在我的一个笔记本里。在采访的基础上,我们创作了一个忆苦思甜的节目,我还为此谱写了一个插曲,其歌词的第一段是:“蓝田坊,望不到边,遍地凄凉天下传。白塔河水滚滚流,记下了穷人代代仇……”当时,我们连队有一个来自人民大学出版社的女同志喜欢我创作的这首歌,她在宿舍一边拉手风琴一边唱,一连唱了好几个晚上,使我记忆深刻。

旅游和学做木工活

1970年,人民大学被关闭停办。可能是1971年初,学校军宣队的首脑杨培基,在群众大会上正式宣布:“根据中央决定,人民大学停办。”此时,会场上一片沉默,鸦雀无声。过去,凡是在大会上宣布中央的某项决定,会场上就掌声如雷,高呼口号,表示坚决拥护。而这一次的情况却完全不同,说明大家心里并不拥护,对人民大学停办很不满意。这里顺便说一下,这位军宣队领导人的水平其实并不高,留下的笑话很不少。记得有一次,“五七干校”召开全体大会,庆祝我国发射人造卫星成功。他在大会上的讲话很不利落,念着稿子说:“中国的人造卫星,在地球上……空转。”于是,“卫星-空转”就成了他的“话柄”。显然,他当时念的讲话稿子是别人给他写的,可能“地球上”三个字写在前面一张稿纸上,而“空转”两字写在后面一张稿纸上了,结果他把这些字分开念了。

人民大学宣布停办后,大家都在“五七干校”消极地等待着。一批一批的人陆续回到北京,他们被重新分配工作。这时候,军宣队也不怎么管大家了,“五七战士”也不用参加劳动了。那么,我在那里干些什么呢?

我先是利用身在江西的有利条件,在邻近地区参观旅游。记得有一次,我和杨瑞森等几个人去邻近的龙虎山游览了一次,那是一处国家级的风景名胜。我们一去那里,就觉得真像是到了尘世以外的桃花源。我们在一条河溪边坐上一条雇来的小船,沿途欣赏着陡峭的悬崖,碧绿的溪水,秀美的层峦,特别是第一次看到悬崖高处有一个个石洞,石洞里还有棺材,这就是所谓“悬棺”。这种“悬棺”不只一处,还多次出现。这不仅使我们心旷神怡,也感到无比惊奇。大家议论纷纷,古代没有起重机,这些棺木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