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上下求索--王正泉回忆录 第5节

点击:

无锡师范学校的学习与生活

初中毕业后,我想继续求学,上高中。我的想法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和鼓励。于是,我先后报考了三个学校。先是和立人中学的一些同学一起报考了无锡师范学校,这是一个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后当小学教师。那时候,能当小学教师已经很不错了。我在岸前小学读初小时,就羡慕当时的小学老师,认为当老师很好。与此同时,我父亲又鼓励我去上海报考高中。我一个人坐火车到上海,又坐人力三轮车到江苏路,和父亲一起住在舅父开的“大陆鞋店”里。这是我十年多来第一次到上海,而且是第一次坐火车和人力三轮车。在上海,我先是报考了比较有名的复旦中学,但是感觉数学考得不太好。于是,我又报考了附近的一个中学,这个中学的名称现在已经记不清了。然后我就焦急地等着结果,等着等着,消息就来了。我的运气真好,这三个学校我都考上了,其中包括无锡师范学校。当年立人中学有许多同学报考了这个学校,结果只正式录取了7人,有些同学初中学习时的成绩比我好,反倒没有考上,或者只考上个候补生。

接着下来的问题是,这考上的三个学校,我究竟去哪里呢?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在上海上学,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在上海读高中,要缴不菲的学费,加上生活费用,家庭负担会很重。如果我去无锡师范学校,根据当时的规定,不但不用缴学费,而且每个学生都有助学金,家庭经济条件困难的学生发全部伙食费(每月相当于4斗大米),家庭经济条件一般的学生发一半伙食费(每月相当于2斗大米)。所以,上这个学校可以减轻我的家庭负担。而且,我上这个学校可以和许多初中老同学在一起,大家比较熟悉,可以相互照顾。最后,父亲也同意我去无锡师范学校上学,并给了我一些生活费用。于是,我又回到老家,做好上学的准备。

1950年9月,我和赵汉成、吴荣生等初中老同学一起来到无锡师范学校。到校不久,我们几个老同学就去照相馆照了一个集体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至今我还珍藏着它。当时,黄丽英同学也考入了该校,但不知何故她没有参加这次照相。

 

1950年,立人中学初中毕业生考入无锡师范学校的八个同学刚入校时合影。

前排左起:钮铁平、吴荣生、杨汉民、姚仲敏;后排左起:王新一、姚希圣、赵汉成、王正泉

这个学校所在的无锡市,是一个较为发达的中等城市,比较繁华,街道很多,商店也很多,还有一个火车站,可以坐火车直达上海和北京。无锡市临近太湖,这里风景优美,景点很多,是一个很有名的风景区。我从农村来到无锡市,见识了许多新的景象,增长了许多知识。例如我头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突然发现墙上有很亮很亮的光线照进来,但“窗户”又很小很小,心里便产生疑问。后来才弄明白,那不是窗户,而是墙上安装的日光灯,因此自己笑自己真是太土了。总之,我到了无锡师范学校以后,觉得心胸开阔多了,见识面也宽广多了。但是,我的家庭毕竟比较贫穷,无法像有些同学那样,随便上街买东西。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立人中学来的同学回家,为了节省一块钱左右的轮船费,就徒步行走,从无锡市到胡埭镇的三十多里路程,我们差不多走了3个多小时。在路上,我们一边剥着购买的花生吃,一边聊天,也蛮有意思。

我在无锡师范学校仅仅学习了一年。当时,全国都已解放,新中国已经成立,学校的革命气氛十分浓厚。我们刚学习了一个学期,吴荣生等老同学便响应党中央号召,经体检合格后,考入军事干部学校,奔赴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我也和大家一起报考了军事干部学校,可惜体检关没有通过。1950年12月,我在老同学赵汉成的引导和帮助下,加入了青年团,当时称“新民主主义青年团”。这时候有两件事使我记忆深刻。一是学校多次组织文艺演出,有一次在大礼堂演出了《黄河大合唱》,这是我第一次欣赏这个节目。其中,高昂的男声独唱、哀伤的女声独唱以及雄壮的男女声合唱,都深深地感动了同学们,也令我终生难忘。我还记得,有一个同学唱歌很有名,歌声特别洪亮,大家都叫他“黄牛”。二是我努力参加体育锻炼。学校里进行百米赛跑测试时,我跑了15秒,成绩中等。而我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时,却一次能达十五六下,因为我的身子瘦、体重轻。

1951年7月至8月暑假期间,我被学校青年团团工委指派,参加了一个无锡市的“干部培训班”。随后,意想不到的是,我在1951年10月被中共无锡市委组织部调离学校,参加机关工作,从而结束了我在无锡师范学校的学习生涯。

参加工作和报考大学

我是1951年10月参加工作的,这次入大学前的工作先后经历了5年。当时年纪小,活动范围也窄,整个工作过程十分平淡,既没有遇到什么打击和挫折,也没有取得什么成绩,许多事情现在已经淡忘了,下面只说一些我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

参加革命工作

1951年10月,我奉组织调动,参加机关工作,起先是在无锡市第二区机关工作。二区机关在无锡市的北部,当时叫“周三浜”,在火车站北面,紧靠着铁路线。这里的工厂企业比较多,许多烟囱整天冒着黑烟,空气不太好,而且街道狭窄,黄包车比较多,人员较为复杂,苏北(当地人习惯把江苏省长江以北的地方叫“苏北”,长江以南的地方叫“苏南”)来打工的人比较多。无锡市二区区委和区政府的所在地是在一条东西向的巷子里,坐落在路的南边,是一个坐南朝北的大院子,院内有一座两层办公楼,总共有几十个房间。一进大门是区政府机关,后面是区委机关,中间隔着一个露天的院子。我工作的具体部门是青年团第二区团工委,只有一个办公室,就在一层楼的东边。团工委的书记是许柯,共有四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是很年轻的女同志,名字叫汪文淑,她后来嫁给了二区的区委书记徐中孚。我在整个二区机关里是年龄最小的,分派给我的工作是收发文件等具体事务,同时收缴下面青年团组织交来的团费,然后上缴给青年团市委会。我并未参加具体的业务工作,从未到下面的工厂、企业、学校等单位去了解情况、指导青年团组织的工作等。同时,我还从事区委区政府机关内部的一些事务性工作,例如负责出院子里的黑板报等。

当时,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地展开,我积极参加了党中央号召和发动的“三反”(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反对官僚主义)和“五反”(反对行贿、反对偷税漏税、反对盗窃国家财产、反对偷工减料、反对盗窃经济情报)运动,后来又参加“批判胡风”运动。详细情况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次开会,领导强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让大家自动交代有没有贪污浪费行为,但在会上没人承认有贪污行为,只讲了些浪费行为。此外我还记得,区委有个组织科科长,名字叫孙鹤凤,在机关里大家都叫他“老孙”。他是从苏北革命根据地来的“老革命”,文化水平很低,但作风平易近人,对我也很好。记得他有一次对我说,组织上可能要保送我去人民大学,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当然说愿意,但我当时不大相信,觉得自己刚上过高中一年级,怎么可能进大学呢?后来,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有一次我问起老孙上人民大学的事怎么样了,他含糊地说:“以后再看机会吧!”这件事,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有一天晚上,我发现老孙的儿子(大概十一二岁)在办公室的一个床上睡觉,但屋里始终亮着灯。我想,这不是浪费吗?党中央不是号召反对浪费吗?于是,我第二天就在黑板报上揭发了这件事。结果,这个“老革命”看了黑板报后竟勃然大怒,高声大骂起来,说写黑板报的人没有组织纪律性。幸好,他大骂的时候我不在现场,我只是隔着屋子听到他在那里大声嚷嚷。后来才知道,他是在骂写黑板报的人。听说区委书记徐中孚为此批评了他,事情也就过去了。对这件事,我当时很不理解,心想我是响应党中央反浪费的号召做好事,为什么不仅没有得到表扬,反而挨骂?通过这件事情,我开始体会到机关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