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我和胡念中历尽艰辛爬上山来的时候,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一片片的残垣断壁和一堆堆破碎的砖瓦。
但我们此行的主要目标并非庙宇,而是那赫赫有名的云水洞。
云水洞位于上方山的半山腰,是一处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其主体是一座巨大的溶洞。地质学告诉我们,要形成这样的溶洞至少需要数百万年,而且说明远古的北京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干旱,而必定是雨水充沛,气候湿润。
顺着山路我们来到云水洞的洞口,向里一望,黑黢黢(q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向里走了几步,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也慢慢看清了脚下的路。我们摸索着走过一道忽宽忽窄的洞,突然头顶变得宽敞起来,用带来的手电筒根本照不到洞顶,也照不到另一侧的洞壁,说明此洞的高和宽都至少有几十米!
近处的石壁上,到处是珊瑚一样美丽的石花,摸一摸,硬硬的,有些扎手。有的是红色的、黄色的,但更多的是雪白的,还有的是半透明的,晶莹剔透,真是漂亮极了。从洞顶掉落的水珠一滴滴洒落下来,“啪嗒啪嗒”地打在我们的身上。
穿过第一个大厅,我们又钻过一道狭窄的山洞,来到第二个大厅。没想到这里居然比第一个厅还要漂亮。洞顶的钟乳石、地面上的石笋五颜六色,有的已连接在一起,形成了顶天立地的一根根石柱。也许是因为洞里太潮湿,我的手电筒的光却开始变得弱了许多。在这样的洞穴里,如果没有照明,能否找到出去的洞口都是问题。万一摸错了路,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于是我们只好准备往回走了。
这时忽然听到洞口传来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又进来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北京什么机床厂的。他们的手电筒比我们的要亮、要多,所以我们又跟他们一起往里走了一段。
这时,脚下却发出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用手电筒一照,原来是被人敲下来的石花。大概有人发现这里的石花很美,就想用石头敲击下来,大块的、好看的都带走了,剩下一地碎片。机床厂的人受到启发,也纷纷拿石头敲了起来。但那些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才形成的石花其实很脆弱,他们敲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块完整的。只听其中一个小伙子说:早知道就把扁铲[14]和榔头带来了。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哄笑。(不知道这几个“游客”后来是否为他们当年的行为感到羞愧。)
由于洞很深,手电筒的亮光又几乎萎缩成了一个香头,于是我和胡念中赶快退了出来。没过多久,那几个机床厂的人也出来了。
这时我发现手上沾了一些很黑的东西,闻一闻,还带有一点煤油的气味。原来山下的农民为了赚钱,就把树枝砍成两三尺长的木棍,头上裹上废纸,用煤油或废柴油浸湿,卖给准备进洞的旅游者。我们的手就是在被这些火把熏黑的岩壁上蹭的。
据说,云水洞很深,有好几层大大小小的洞穴,我们到的仅仅是第一层最靠洞口的一小部分。后来这个景点被开发成上方山森林公园,洞里安装了彩灯,配备了专门的讲解员,还修建了上山的索道。当然进洞的票价也着实不菲。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进洞游览的确有很大的探险成分。怪不得有人在此吟过楹联一副,上联是:上山兢兢战战;下联是:下山战战兢兢。横批:上当就此一回。
上方山的山势十分险峻,放眼望去,到处是悬崖绝壁,陡然屹立,山峰都如刀砍斧削一般。更为奇特的是,北京周围的大多数山峦都是光秃秃的,无论冬夏,总也见不到多少绿色;但上方山却植被茂密,到处绿树成荫,枝繁叶茂,连那些峭壁上也长着松柏和藤类植物。不知是这里的天然条件适合植物生长,还是得到历代僧人的精心维护。
此时已到午后两点,我们草草吃了一些带来的干粮,便寻径下山了。经过上山时的攀援和进洞的折腾,已感到腰腿有些酸软,于是我们便沿着那道历经数百年的石阶往山下走去。
石阶两边草木茂密,近山远景尽收眼底。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存放自行车的地方。这时我们才想起:回去还有30公里的路要骑呢!
至此,我丝毫也没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反而在心中默念:上方山,我还会来的。
教外国孩子学外语
1975年4月中旬,我还在房山县长阳中学教书,突然接到公社文教组的通知,让我马上到东城区的五十五中去一趟。我问:干什么?答曰:县教育局通知的,什么原因不知道。
我连忙骑车赶到这所位于东直门外的学校,找到学校革委会的兰佩云主任。她一见到我就握住我的手说:你可来了!
原来,当时北京对外开放的只有一所芳草地小学,可以招收外国使领馆官员的子女入学。但各国外交官们多次提过意见,说我们的孩子在北京只能念到小学毕业,强烈要求北京市提供可以让他们的子女上学的中学。北京市革委会经研究,并报国务院外事办批准,决定将靠近使馆区的五十五中开放,并决定在这所学校同时开设英语和法语两门外语课。
英语教师好办,法语教师就难找了。后来北京市教育局翻阅档案,发现在房山县居然还有一个中学教师曾留学法国!于是马上给房山县下了调令,但房山教育局就是顶住不放人,说现在想调回市区的教师太多,放了一个,其他的就不好办了。
此事从3月拖到4月,后来北京市教育局火了,说这是北京市革委会的决定,你们再不放人,影响了大局,后果由你们承担!于是才有了前面说的那一幕。其实通知我时,公社文教组已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们就是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前后不过两三天,我就办好了调动手续,正式来到五十五中上班。同时调来的还有一个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法语毕业生吴增田(后来调到中联部工作)、学法语的“工农兵学员”霍宝莉和北京市外国语学校(位于阜外白堆子)毕业的王军。
其实,那几天我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结婚之事。调到一个新单位,同事们都还没有熟悉起来,所以我除了向学校领导说了一声,其他人谁也没有通知。4月30日算是办喜事的日子,但没有婚车、没有婚宴,也没有婚纱照。我骑着车去接了爱人,父亲把四叔(金恒立)请来掌勺,岳父、岳母和一位亲戚,加上豆各庄中学的几位老师来我家一起吃了一顿饭,婚事就算办了。
五一节过后我去上班,给同事们带了喜糖,他们都很意外。
我担任了初一的法语课教学,还兼做一个班的班主任。
三十多年后,张舒荣老师(前排右三)和我(前排右二)一起
担任过班主任的原北京五十五中学生邀请我们郊游(2008年10月10日)
中国学生学的是北京市统编的法语课本,但班里的外国学生情况就复杂了,其中有来自法语国家的,如塞内加尔驻华大使的儿子、西哈努克亲王的孙女、喀麦隆驻华参赞的女儿等五六个人,也有非法语国家的,如有十几个来自朝鲜的学生。
朝鲜学生大概都是来自干部家庭,每天有班车接送,学习很刻苦,法语成绩很快就超过了同班的中国学生。于是我只能给他们单独上课,初一下学期就用上了初二的课本。其实这倒不算很难,反正就是和中国学生分班上课而已。但给中国孩子上课可以用汉语解释,这些朝鲜学生的汉语也不行,所以给他们上法语课只能从头到尾用法语讲,这在客观上十分有利于他们法语水平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