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到广州又是一天一夜,幸亏我的坐位靠窗,上车前还买了20支塑料包装的饮水。结果一路上主要靠这些水把毛巾浸湿,擦脸擦手,才熬过那炎热的28个小时。
广州分社来人接站,主要和他们继续讨论图书质量控制的问题。临走前我告诉分社还想到清远去看望亲戚,分社领导坚持要给我派车。这次我没有在三叔那里住,只陪三叔一家人在餐馆吃了一顿饭,当天晚上就回到广州。
后来,大概在1993年前后,我到广州参加过一个编辑学会的会议,已经被解散的广州分社总编室主任韦鸿杰来找我。老韦办了一个“科普出版社广州书刊部”,和我们出版社还有很密切的联系。
开会期间,老韦再三拉我吃饭。一天傍晚,他带了一个助手,去了一家名为“明珠海鲜舫”的餐馆。那本来是一艘客船,报废后被装修成餐馆,停泊在珠江边上,上下船要走一块颤悠悠的跳板(两边都有栏杆)。
老韦实际上是江苏人,吃饭时非要喝白酒,借口是在广东找不到酒友。于是我们要了一瓶汾酒,边喝边聊。过了一会,我突然发现瓶子里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就说别喝了,再喝就“高”了。因为那个助手开摩托车,不能喝酒,所以半斤白酒都灌进了我们俩的肚子。但老韦似乎并未尽兴,坚持要再喝点。于是我们又碰了几杯。等到我再次注意到那个酒瓶子时不禁大吃一惊:瓶里的酒已经见底了。这就是说,我俩每人都有半斤白酒下肚——那可是六十多度的汾酒啊!
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船舱,踏上跳板。跳板一晃,凉风一吹,我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哇地一声就吐了,才装进肚子的海鲜大餐,一点不浪费地全都倒进珠江里喂鱼了。胃里吐空了,心中顿觉舒服了许多,打出租回到宾馆,倒头便睡。又开了两天会后才接到老韦的电话。他说他喝酒从来不吐,所以一直难受了三天,因此比我还惨。
广州和深圳
俗话说“人生能有几回醉”,我这辈子喝醉的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广州这次是其中之一。
这次会议期间还组织了去深圳游览,一是参观“世界之窗”和“锦绣中华”,二是到沙头角的中英街购物。
每晚“世界之窗”都有一场颇具规模的歌舞表演,除了中国演员外,还有不少俄罗斯的姑娘小伙,音响和激光效果都是一流的。
2004年11月初,我又去了一趟深圳。这次是为了一本名为“经营医院”的书去的。书的作者单位是北京大学深圳医院,主编是院长蔡志明。我去了就住在医院里的招待所里。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既不是自己住院也不是陪护家人而住在医院里。医院坚持要自己排版印刷,以为这样可以节省成本,但排版的人并非专业人员,而且使用的软件还是平面设计用的Pagemaker(不太适合文字排版),所以这本书反复改了几次还总有差错,我只好亲自出马去盯着电脑看清样。
5天之中,我基本上没有走出医院大门,只是第二天,新的清样还没有修改好,我无事可做,院长便派车送我去沙头角参观基辅号航空母舰。门票很贵(110元)但游客如云。这是苏联的一艘常规动力航母,舰首甲板上翘,舰载机采取“滑跃式”起飞,退役后拆除了所有的仪器、武器和动力装置,先当作废钢铁卖给了韩国一家公司,后来韩国人又转卖给了中国人。买主费了很大力气进行了修饰,尽量在外观上接近真正的航母,搞了不少1︰1比例尺的飞机、导弹模型,使其变成了一个军事博物馆。舰上的歌舞表演也还算看得过去。
一天,蔡景良从香港又专程过来看我,陪同他的依然是他的妻弟洪其峰。十几年不见,我们都老了许多,老蔡也没有当年和我畅谈通宵的气力了。晚上,三人在饭馆吃了一顿饭,他们就回去了。
苏州
1990年初,我们出版社发行部要在苏州开图书订货会,请了各地书店经理,到会的大概有三四十人。当时声像中心主任谭迳远兼任出版社的副社长,分管发行工作,因此这趟差她是领队。但她对出版社的情况还不熟悉,便叫我一起去苏州。因为她知道我在出版社工作的时间很长,还当了多年的总编室主任。给我的任务是在会上介绍出版社的情况和主要出版物。
出发前我看了天气预报,得知苏州最高气温在7摄氏度左右,最低气温也在零度以上,比北京要高十几度呢。于是我就穿了一件晴纶棉的防寒服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很快,我的主观主义就遭到了严惩。
苏州室内没有暖气!这是我在出发之前最不该忽略的一件事,而且当时苏州还总是阴天下雨,很难见到阳光。经常是室外气温7度,室内气温5度甚至4度。晚上睡觉的被子也总是潮乎乎的,几天下来几乎把我冻死。由于不甘心“躺”以待毙,后来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临睡前放一浴缸热水,把自己泡热,然后迅速钻进被窝里。
但我也有额外收获。
一是查电话本,通过打苏州旅游局的电话找到了留法时的同学周新生,他到招待所来看我,还陪我游览了拙政园、网师园等苏州著名园林——当然,有旅游局的人陪同,一分钱门票也没花。
到苏州开发行工作会,见到了留法老同学周新生(右)(1990年2月23日)
二是我找到了廖怡训的家,和他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廖怡训比我大十多岁,他的父亲是国民党起义将领,母亲黄邦序是我母亲在通县女师的同学和在北京电管局的同事。他原来是北京市二十五中学生,抗美援朝战争打响以后,他放弃学业,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任连队文书。在一次战斗中,他负伤昏迷,醒来时部队已经转移。他在冰天雪地里坚持爬了六天六夜,九死一生终于找到部队,但手脚均遭严重冻伤,部队将他送到后方医院。
医生对他的双腿和双手都不得不做了截肢处理。1953年的报纸、广播曾对他的事迹广为宣传,称他为“中国的保尔·柯察金[18]”。后来他作为战斗英雄代表参加过共青团全国代表大会,在各地为青年学生多次做过报告。
他的妻子李天俐系苏州姑娘,解放前她16岁时即参加了党的地下工作(现在享受离休待遇)。廖怡训的事迹被报道后,收到各地无数来信,其中有上百封女孩的附有照片的求爱信,但都被廖婉拒。李天俐在苏州看到报道,毅然决然地一个人坐火车跑到北京,对廖母黄邦序直截了当地说想嫁给他。黄邦序不允,说不能耽误你的一生。天俐说:“我已经来了,无论如何您也要让我见他一面。”黄无奈,只得安排他们见了一面。见面后黄问:“你现在怎么看?”天俐的回答很干脆:“比我原来想象的要好。”
但在1957年,黄邦序被打成“右派分子”,廖怡训也被内定为“右派”,与妻子李天俐一起被下放保定郊区农场劳动。据说原来也是要定为“右派”的,但碍于他“战斗英雄”的称号,所以最后决定不给他戴“右派分子”的帽子。这在当时也算“宽大处理”了。谁知,这一不公正待遇竟一直持续了20年,直到改革开放后才得以平反。这时,廖、李二人已经有了两个上中学女儿。
被平反后,因为廖的残肢一到冬天就会破溃发炎,经过商议,一家人最终定居其妻的老家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