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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漫步--王啟怀回忆录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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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最痛恨国民党抓壮丁的行为。在当时的形势下,当兵就等于送死,老百姓当然不愿意去。国民党无计可施就开始抓人,主要从那些没权没势的穷苦人家下手,谁好欺负就抓谁,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独子,只要年满18岁就马上抓走。有势力的人家即使有三四个儿子,国民党也不敢去抓,非常可恨。抓去的人全都送到很远的战场上,比如从婺源送到松花江,没有外力帮助自己根本无法逃回来,只能在那里当炮灰。我们村子里面有好多人被他们抓去当壮丁,去了就没回来过,全都死了,即使能活命也回不了家乡,只能在外漂泊。经过几场战争后,青年人也没得差不多了。

国民党政府不抓学生,很多人为了逃命都去学校上学,我们班上就有比我大五六岁的同学,18岁读初中一年级在当时也是有的,到处一片混乱。

那个时候国民党的税务很重,无论穷富,只要家里有年满18岁以上的男人就要纳税,还美其名曰“人丁税”。交不起税的,国民党政府就派人将其家中的男丁抓去做苦工,这样一来,家里没有劳动力,年迈父母也没人管,穷人家只能越来越穷,形成了恶性循环,这些事情老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国民党的腐败日见暴露,银元贩子满街横行,人心浮动,社会不安,上海的状况也令我对国民党政府已不抱任何希望,各种血一样的事实令我对帝国主义更加仇恨。在老家时,也知道日本侵略中国残杀老百姓等恶劣行径,但那只是理性的认识,到上海亲身体会了这些之后感触更深刻。美帝国主义接替日本侵占中国,国民党也请美国人来帮助消灭共产党。上海的美国兵很多,虽不像日本人公开地集体杀掠,但美国兵到处游逛侮辱妇女,我们亲眼看见美国兵坐着吉普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根本不理会路上行人的安危。有的时候,他看见马路上有漂亮的姑娘就一把给拽上吉普车拉走。当时北京发生过美国兵玷污某著名大学女学生的事件,惊动全国上下,反响十分强烈,上海的学生也游行示威,痛斥美帝国主义,学生对美帝国主义恨之入骨。此事使我深感国家贫弱必受尽外国列强的侵略欺凌,只有中国自强起来才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上海的繁华让我很崇拜,如果全国各地都能如上海般繁荣,国家就富有了,人民才能过上好日子,才不会被外国人欺负。学生应该发奋读书,这不仅关乎个人的生活问题,更关乎我们国家能否在世界上站稳脚跟的重大问题,建设一个富强的国家应是中国人共同的责任。

转至上海闸北中学

闸北中学是位于上海贫民区里的一所普通学校,因其所收学杂费用低,教学质量过关,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都去那里上学。我把我在婺中取得的优异成绩单拿给该校老师,他们看过之后,只问了一些数理化的问题,未经笔试就录取我当插班生。

我也不好再在远方亲戚家长住,就搬到闸北中学住校。为了给哥哥减轻负担,我决定自己想办法解决学费、伙食费、住宿费等问题。我去问学校申请减免费用的事项,不但手续繁琐,而且名额极少。

上海这类的大城市有一个特点,有的企业、公司为了宣传知名度,会举办慈善活动,其中就有为贫困学生捐助助学金的项目。有一家东南亚华侨办的南洋烟草公司,在上海的年代已久,年年都办慈善事业,他们登出广告,让穷苦的学生把家庭情况和在校成绩以书面形式送到公司,公司主管人员全面衡量后,挑出一些学生并将这些学生分成几个等级分发助学金。

经济不宽裕就要多动动脑筋想办法,所以,我也拿着学习成绩单和奖状去申请了,结果非常顺利地办下了助学金。因纸币日益贬值,他们为穷苦学生着想,一次给发20石大米,足够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样一来哥哥就不用为我负担费用了。

在学校学习,语文和数理化对我来讲都不困难,但是英语跟不上人家当地学生的水平,差距比较大,特别是口语,当地同学都能比较流利地回答老师的提问。婺中只注重笔试,对口语不太重视,没有对话训练,所以刚到闸北中学时,我回答问题总是磕磕巴巴的,这样就需要我多下一点工夫补习外语。英语老师发现了我这个问题,愿意给我辅导。英语老师家在外地,也住学校,礼拜天和业余时间我就请他给我补课、训练口语,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我已经跟得上并达到中上的水平了。

参加革命组织

学校里的外地穷苦学生很多,其中安徽、苏北人占大多数,许多年纪比我大的人是外地逃避当兵才来上学的。宿舍是一间大屋,屋里摆满上下铺的铁床,几十个人一起住,非常拥挤,食堂伙食也差。像这种贫民窟里的学校,进步的学生比较多,里面就有从解放区派来的地下党员,这些学生均年纪偏大,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做学生运动工作。

我从生活苦寒的农村来,没有任何社会背景,经济上比较困难,在校学习用功努力,成绩优异,谈话当中总是流露出对这个社会存在的不公正现象的不满,所以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就有人找到了我,主动跟我搭话,开始跟我交朋友。

大家经常一起散步、聊家常、聊诗词歌赋,天南海北聊得很投机,也关心彼此的学习与生活。熟悉一点后,就开始谈一些进步的思想,他们给我讲毛泽东、共产党、解放全中国,谈国家的前途、社会的状况、时政时局等问题,谈论后发现大家的思想观点相似,都对这个社会的混乱现状不满,并想通过大家的努力将其改善。慢慢地又谈到了三大战役的事情,大家都希望中国能够有一个良好的改变,而共产党就是这种良好改变的主要力量。

他们不断地给我宣传解放战争的消息及战场的有关近况,让我读一些毛泽东的著作,如《论人民民主专政》等小册子,还带来一些传单,让我们这些同学将其寄给上海的及其他各地的亲戚朋友,偷偷地往当地居民家的门缝里塞,让老百姓也能明白革命道理,做好思想准备,迎接上海解放。后来,还让我协助他们刻蜡版、复制、印刷传单和资料,他们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很好地完成了。

不久后,其中的詹茂常同学就介绍我参加了当时上海地下党的外围组织“上海地下学生联合会”,由他本人与我单线联系。

在上海,学生联合会成员起码有几十万人,几乎所有的进步学校里都有。这个组织是由一些地下党员领导的,他们掌握着灵通的内部消息,党组织有任务了,他就安排我们进行相关的宣传工作。

詹茂常发展我进学生联合会那天带我去了离学校较远的田地里,四面都是茂盛的庄稼,我们在里面走,外边的人根本看不见。他先跟我聊天,肯定我之前所做的一些工作,然后才说要发展我参加地下党的外围组织——上海地下学生联合会,这个组织的主要任务就是向当地百姓宣传革命思想,迎接上海解放。

他带我去田地里面我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曾多次跟我聊天,审查我的思想状态,又慢慢地交给我一些任务,考验通过了才跟我说起加入组织的问题。说老实话,在婺源我根本就不知道毛泽东,不知道共产党,只知道新四军打日本鬼子,到了上海以后,才知道这些。他跟我说完后,我也感觉这件事情是应该做的,共产党执政,中国人就有希望了。于是,我答应了,想为解放和建设新中国贡献一份力量。

组织规定要务必保守秘密,保全革命力量。其实参加地下学生联合会的危险性很大,在加入组织的那天领导人告诉我几条原则:首先,一定要在保护好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多做工作;其次,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去完成宣传任务,在危险的情况下,绝不能暴露身分;最后,处处小心,留心身边可疑人物,发现情况及时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