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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漫步--王啟怀回忆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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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在他的领导下直接加入了迎接上海解放的上海地下学生运动的行列。

在迎接上海解放的活动中,我们主要做了几件事情:一是秘密收听关于解放战争的广播并做记录,然后刻蜡板,散发传单;二是在江西中路一个轮船公司的地下室里秘密地印刷传单,用毛笔写标语口号,如“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打倒蒋介石”等等,每个礼拜天都写,持续写了一个月,攒了好几个大皮箱;三是在三四月份时,学校很混乱,几乎停课了,地下党员担心打仗时学校里的这些基础设施被弄坏不能继续供教学使用,就组织我们把学校里面的物理和化学的贵重实验仪器转移到一些秘密的地方;四是上海快解放时,特务活动越来越猖獗,市面上的秩序极其混乱,要上街游行必须和工人联合,组织纠察队维持社会秩序,保护自身安全。学校内也要组织纠察队,做好护校工作,任何校外人员不得入内,保护学校和学生们的安全等等。这些工作做了几个月后上海就于1949年5月解放了。

解放盛况

我对上海解放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解放上海时,国共两军在郊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那天晚上,我住在哥哥家里,能听见远处的炮声,爬上房顶可以看到远处炮弹爆炸时四射的火光,当时大家都急盼上海快点解放。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很安静,没有了枪炮声,上街一看才知道上海已经解放了,满城满街都是解放军,正躺在地上睡觉,只有少数解放军在站岗、巡逻、维持社会秩序。我马上回去告诉家里人,领着哥哥嫂子去看热闹,大家都非常高兴。

共产党比国民党强万倍,国民党士兵到老百姓家里抢东西、侮辱妇女。共产党的解放军不干扰百姓,连水都不到老百姓家里来喝一口。解放军打了很长时间的仗后连睡觉的床铺都没有,只能睡在水泥地上,真是秋毫无犯,令人敬佩!上海终于解放了,我们亲眼见证了解放军忠于职守、严于律己的军纪。为了不打扰老百姓,累了就在马路上睡觉。看到这样的场面,老百姓特别感动,真心实意地敬佩我们的解放军战士。解放军来了,咱们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上海处于一种沸腾的状态,全城上下敲锣打鼓欢迎解放军!庆祝上海解放!

怀念詹茂常等进步师生

上海解放的当天,组织上面安排任务让我们把之前准备好了的所有标语贴满上海的街道。于是,我和彭涛同学到轮船公司地下室取出了那几大皮箱的标语并组织同学们分头上街张贴。我们几个同学被分派去江西路,从江西南路一直贴到江西北路,快到苏州河边的时候,突然一个卖号外的报童被一阵暗枪扫射打死了,国民党又欠下了一笔血债。那天上海苏州河以南全部解放,但苏州河以北还没解放,还有一部分国民党军队在那里把守,这是躲在附近仓库里的国民党军队所为。我们马上改由四川北路往回贴,苏州河那边暂时就不去了。

几天后,整个大上海全部获得解放,老师、同学陆续回到了学校,大家一见面,高兴得不得了,拥抱跳跃,欢呼解放军万岁、共产党万岁。

闸北中学在迎接上海解放的过程中损失惨重。解放后一个礼拜,学校清点老师和学生,记录那些没有及时返校的人,到上级机关和区政府去询问,查询结果是詹茂常同学和其他进步教师、同学等十余人惨遭国民党杀害。后来得知他们全是被装入麻袋拴上重石沉入黄浦江的。这令我们活着的人万分悲愤,更真切地看清了国民党反动派凶残的真面貌。

曾与我同生死的领导人詹茂常同学牺牲时还不到20岁,解放的成果他一点也没享受到,真正是把自己年轻的生命贡献给了中国的解放事业。我和他一起工作了6个月,我的任务都是他分配给我的,遇到危险情况也是他在暗中保护我。我到现在也非常怀念他,他给予过我莫大的帮助。

他读过很多毛主席的书籍,对毛主席的主张非常了解,对战争的走向也很有见地,对中国的前途更是充满信心,他是有革命理想的人,他看问题深刻到位,人很沉稳且极善于思考,可以说他是将我引入明确人生方向的关键人物。在婺中时,脑袋里只有父母和老师反复提及的“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光宗耀祖”这些观念,对外界根本没有一点认知,顶多是十分痛恨日本鬼子把我们国家弄得民不聊生。到了上海,慢慢地跟他接触以后,我的思想和目标就不仅仅是停留在光宗耀祖这个最基本的阶段了,已经上升到要把自己的前途与国家的前途联系起来的思想阶段,为祖国多做贡献才应该是我人生的终极目标。什么是革命,作为一个中国人如何去参加革命,解放以后怎么样把国家建设好,这些才是我应该花心思好好思考的问题,而不是天天想着计较分数,我在思想上的转变和升华完全是他的功劳,他对我的影响在我一生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参加上海地下学生联合会是我在上海学习的过程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情,甚至是我一生当中最难忘的事情,也是我引以为荣的事情。做的那些工作,看起来很简单很平凡,但党需要我们去做这些,也算是为上海解放做了贡献。后来陈毅同志召集全上海市的大中院校的学生代表在体育馆开了一次大会,我很荣幸地去参加了。会上,陈毅同志表扬上海的学生运动搞得好,为上海解放做了很大贡献,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没有你们这股力量,上海解放还要推迟一段时间。”听到陈毅同志讲的这一番话之后内心特别骄傲,特别受鼓舞。

学校复课,准备高考

为给祖国建设增添新鲜血液,不能停止对青少年的教育工作,所以经过休整后,学校就恢复上课了,我们学生联合会的成员挨家挨户地通知同学们返校学习。

学校复课后,解放军派军代表到学校来主持工作,把进步老师组织起来,重新安排教导主任、训导主任、班主任的职务。学生中地下党员的身分也公开了,由此建立了两个组织。一是校里的学生会,成员从参与地下活动的学生中挑选,我被任命为宣传部长,仍继续做宣传工作,主要是配合社会活动,搞社会斗争,如反银元贩子,反投机倒把,反社会捣乱者,宣传社会安定,督促学生们正常生活、正常学习;另一个就是成立新民主主义青年团,我是第一批入团的,地下学生联合会里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第一批发展成青年团团员的,从这些人当中再选出一些骨干,组成支委会,然后再发展学生联合会以外的进步学生。

这两个组织成立后,学校才正式复课。复课重点抓初三和高三,因为面临着升学的大问题,所以把最好的老师都分派到这两个年级里面,然后其他年级才陆续复课。我当时是高三年级的学生,还身兼学生会宣传部长的职位,处于学习非常繁忙的复习阶段,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要把工作放到第一位。因此,耽误了我很多学习时间。

解放后陈毅同志到上海当市长,上任后他马上宣布了一些管理上海的条例,重罚投机倒把,上级给我们的任务就去抓这些银元贩子。礼拜一到礼拜六除了工作外,还要挤时间准备高考,礼拜天不能回哥哥家,全部时间用来做社会工作,这样度过了一个月。幸好很快就放暑假,我可以回家复习,因解放战争的影响,高考被推迟到了下半年,除了英语以外,我其他功课的底子都很扎实,所以,准备高考还是有把握的。

那时的高考不是统考,所有的学校都自主招生,且分批考试,一个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报多所院校。第一批到上海去招生的是北大和清华,我就报了北大物理系。第二批来上海招生的是复旦、同济、交大,全是上海的一流学校,我报了同济的建筑系。为了稳妥起见,在第三批招生的院校中报考了一所候补的学校。因为上海报考北大的学生很少,所以半个多月后就出成绩了,我的成绩不够物理系分数线,但念化学系足够了,北大就给我分到化学系。不久同济大学也公布了成绩,我被同济建筑系录取。经过比较,决定去同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