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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鹃花--马丽娟回忆录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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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崇文区文化馆工作了两年左右,期间参与创作了很多群众舞蹈。但那个时代不讲究专利,并不是说谁是舞蹈创作人,谁就会出名。我们这样的专业人员每个星期都要到劳动工人文化宫去,集中创作并指导舞蹈,为天安门前的晚会做准备。每到五一、十一时,我们有幸坚守在天安门广场,为人民服务。记得有一次,解放军要在天安门广场前打礼炮,为了保障民众安全,我还参与过维护秩序。

但于我来说,此次工作调动让我开阔了眼界。参观、学习、看电影,都由集体统一组织,分不清方向的我才第一次有机会领略到北京城之大,那么多陌生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厂房,我好似发现一片新天地般惊喜。面对面接触和蔼和亲的工人们,亲眼看到各式工艺品的生产流程,这均为我后来的工作带来了帮助。生产艺术品的工厂都十分不易,有时经几年时光的打磨,精美的大件玉器才能出产,而小物件也需要一个月之久。珐琅和象牙更是如此,都是珍品。通过大胆地与大家交流,我学习到更多非本领域却与艺术相通的知识。看到工人们热爱钻研,任劳任怨,终日精雕细琢,守护着手中的宝贝,我不禁感觉他们既可敬又可爱。

这一时期我在拥挤的人群中排队买月票,每天挤汽车上下班,比起年少时在不同的院子里穿梭,最多去趟院外的医院的日子,变化良多。尽管甜蜜的孩提时光彻底淡去,但也更深入领会到生活艰难的我,确确实实地挥别青涩的岁月,茁壮地成长了。

东方歌舞团的诞生

30年,转瞬即逝。

30年,昔日的辉煌便可被尘封在时间的回廊,被细小的尘埃所遮盖。

30年,过往的酸楚也不过成为饭后谈资,再提时亦多了几分释然与恬淡。

30年,蜕去的不仅仅是外表的青涩,增添的不止是丰富阅历,而改变的亦不止是对待生活的态度。

30年,我见证了东方歌舞团曲折的成长历程,也见证了自己不同寻常的成长之路。

筹划成立东方歌舞团时,各大区群众文化工作都在红红火火地进行中,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崇文区的群众舞蹈编排上,对外界的变化毫不知情。

文化部想把中央歌舞团和民族乐团合并在一起办公,遂由文化部下令,指定我的老领导任虹作为东方歌舞团的筹备负责人。我从小跟着他,从东北来到了北京,感情很深厚。因为那时他集中精力成立乐队,培养音乐人才,所以估计我调离儿艺的事情,他并不知情。这时成立东方歌舞团又要调人,因我从小学舞,专业对口,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此次调动的最佳人选之一。

报到当天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将来的工作任务。去崇文区文化馆拿档案时,东方歌舞团还没成立,我直接奔中央歌舞团人事科报到,之后又去党团办公室把组织关系接上,报到总算顺利完成了。中央歌舞团美术队的张科长对我说:“现在要筹备东方歌舞团。你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不要跳舞了,搞服装工作吧。”听他这样说,我才松了口气,“可以呀,正好我年岁也大了。”

具体调到东方歌舞团的人数我不知道,但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尽管同在艺术部门,演员出身的我对服装工作略有所知,但二者的工作性质着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我先去中央歌舞团美术队学习。在这里还碰上了两个搞设计的熟人,一个叫夏亚一,是个南方的老太太;另一个叫王正,此前与我同为青年艺术剧院的工作人员。两人对我十分热情,主动教我相关的服装知识,还带我参观制作间。

1961年9月,我来到新单位,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是跟着歌舞团四处跑,他们的演出我都参加,专门学习后台管理。我天天跟着中央歌舞团和民族乐团的管理人员在一起,见了不少老师傅,也渐渐地学到了一些知识。说起老师傅,还要追溯到1959年上海越剧团的调动一事。当年周总理将上海越剧团调来北京,改为北京越剧团,但因没有合适的演出剧目,越剧也不符合北方的审美情趣,剧团状况每况愈下。在这样的背景下,原给越剧团做服装的十来个师傅被分配到中央歌舞团。他们大都五十来岁,夏亚一和王正便为我一一介绍。师傅们都是地道的老上海,我们交流困难,稍微能说一点儿普通话的郭师傅成了大家的翻译。

任虹把我调到东方歌舞团的筹备组,但我不是筹备组的领导成员,而是具体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东方歌舞团舞台美术队的筹备工作。当时东方歌舞团参加筹备组的那些老人至今还健在的仅仅剩下一两个人了,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东方歌舞团的元老之一。

由台前转到幕后

这时候北京越剧团的团长田雨成了东方歌舞团的副团长,她以前是我们舞蹈团的副团长。我一直跟着老师傅们盯着演出,目的是熟悉工作流程以及节目安排。在后台他们安排什么,我就赶快去做,烫衣服、发衣服、收衣服都是我份内的工作。那时在文艺界有股不正之风气——工作分三六九等,不管我们在舞台工作方面做出了多大的成绩,还是会遭受不少人的白眼。对因为层次较低,负责服装道具及化妆的工作者尤甚。我以前学习舞蹈,也当过演员,此事却转行成了“伺候”演员的幕后工作者,但我并不觉得丢人。“干一行爱一行”,并且要干得更加出色,这是我一直秉持的工作理想。

夏亚一和王正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帮助。此前我专注舞蹈,忽视了服装在舞蹈艺术中的巨大作用。正式接触了他们两位美术家后,我才在脑海中形成了关于服装与舞蹈艺术关系的清醒认识。一个精彩的舞蹈节目如果没有服装做陪衬与烘托,无法称其是成功的,毕竟舞台上首先映入观众眼帘的是服装。服装的样式、造型、色彩能体现出国家特点和民族风情,是吸引观众眼球的重要条件,服装艺术在舞蹈艺术中占有重要地位。

歌舞团的人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不要小看服装,不要以为这是个伺候人的管理工作,管理只是服装部门的一部分,但事实上它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 正所谓“好花绿叶扶”,音乐和服装对舞蹈艺术起到了重要的烘托作用。服装不只是管理部门,更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服装分类细致,包括设计、制作、管理,例如从饰品的精美度就能欣赏和判断舞蹈的内容以及优劣好坏。服装是帮助观众建立形象思维的直观物质要素,观众可能会从服装的样式、色彩所带给他们的感觉来选择或判定是否喜欢某个舞蹈节目,因此服装造型、风格、色彩的处理于舞蹈艺术不可忽视。

向美术家学习以后,我彻底打消了继续从事舞蹈的念头,也彻底从舞蹈领域中转变过来,决意参加舞台美术工作,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服装管理工作中来。

师傅们的手艺很了不得,其实服装制作是相当耗费心血的。布料大多选用绸缎,剪裁完毕后需要用浆糊粘结接口,还要熨得十分平整方能上机器,程序非常多。

那一个月,我彻底融入了新队伍,跟着老服装艺术家和设计师学习,还跟着管理服装和化妆的三个专业人员熟悉业务,服装的设计、制作还有管理都要学会。我忙得要命,生活却也充实极了。师傅们各有一技之长,且各不相同。这于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能多角度地了解服装制作的工艺。比如郭师傅精于做各种乐器的套和包,并擅长在皮子、衣服上刻花,最了不得的技术则是做各种绸缎面料的舞蹈服装,这可是他的绝活儿。仔细了解每个师傅的特点,让我可以高效省力地做出高质量的服装成品,同时也为自己学习服装制作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