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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崎岖之路--石崎回忆录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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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孙泱心里想:林彪、江青一伙真要篡党夺权,必然要整朱老总,所以在孙泱身上找突破口。除此之外,因为毛、刘、朱几位领袖的秘书长期在中央办公厅工作,在中南海居住,所以关系多,知道的事也多。而这也是江青一伙实现狼子野心的巨大障碍,从这个方面来看,江青必然也要陷害孙泱。

孙泱还分析:妹妹孙维世对江青在上海时的丑闻十分了解,江青也非常嫉恨孙维世的才华和事业上的成就。江青到了延安,后来和毛泽东结了婚。周恩来等领导人曾和江青“约法三章”,不准江青干预政事,只负责照顾主席的生活,做生活秘书。如今江青借“文革”之机获得了权势,能够呼风唤雨,她必然要报复。以前,江青虽然与孙维世是旧相识,而孙维世又是周恩来的义女,所以总对孙维世虚情假意地表示亲热和关怀,可孙维世对她却很冷淡,所以江青肯定怀恨在心。

孙泱还简短而隐晦地告诉了我一件往事。在延安枣园,孙泱当时为朱老总当秘书,曾和江青住一排窑洞,也和江青在一个党小组。那时孙泱还是单身,一天晚上江青还来到孙泱住处和孙泱聊天,她阴阳怪气地讲些男女之间的事。江青是主席夫人,孙泱听了她讲的那些话,当然心里有看法,觉得她俗不可耐,就婉转地请她离开了。从此,孙泱只要路上一碰到江青,总是敬而远之,假装没看见。或者只点点头,一句话都不说,面沉似水。江青是个很敏感的女人,心里自然恼怒,这件事虽然已相隔20年,不知江青是否还对此耿耿于怀。

我家的灭顶之灾

想到这些,孙泱就担心如今落入江青的魔爪,恐怕是凶多吉少,很难逃脱了。

孙泱好像有了预感,就对我说:“你要往最坏处做准备。”

我觉得这几个月来,孙泱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所受的摧残折磨已经够严重的啦,我不敢想象以后还要遭受什么样的不幸。

我们总愿意往好处想,对任何事情都保存着一线希望,认为这次运动会像以往的运动一样,虽然冤枉了不少好人,但是最后都会调查清楚,然后再进行甄别平反。过去的运动是有教训的,毛主席知道了,一定会出来指示纠偏。并且最重要的是,毛主席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们还健在,他们不会让林彪、江青一伙一手遮天,使这个党葬送在这些阴谋家、野心家手中,所以,孙泱还是那个信念——“相信毛主席,相信党,问题最后总会解决的。

“造反派”们每天都把孙泱揪到文化广场或可容纳800人的大教室里开批斗会,有时,我女儿也悄悄地去参加。磐磐虽然不相信孙泱是特务的鬼话,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共产党的干部会被说成国民党特务,成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头号敌人。国民党特务和敌人是从小说里和电影里得知的大坏蛋,她挚爱的、受人尊敬的爸爸怎么能跟“大坏蛋”这个词连在一起?

我们一直对磐磐解释:爸爸不是特务,不是坏人,是被冤枉的,你迟早都会弄明白的。可她还是急切地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批斗孙泱时,磐磐就躲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仔细地听“造反派”们的质问和孙泱的申诉。当孙泱申辩自己不是特务时,造反派们就对他吼叫,喊口号,有的造反派还对他拳打脚踢。磐磐每看到此,就强忍着悲愤的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斗了几天,因为“特务”是个不实之词,无中生有,他们当然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可是还不肯罢休,把孙泱关进了“牛棚”——造反派私设的监狱。孙泱先被关进“人大三红”的牛棚——教学楼的一间教室里,造反派轮流看管他。

前两周,“造反派”对孙泱看管得比较松。孙泱可以由看守跟着,自己到食堂买饭吃。有时,我去买饭时碰上他,趁造反派不在就赶紧和他说几句话,并安慰安慰他,告诉他家里还好,要他挺住,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有时孩子们也能遇到他,可是没机会说话,孙泱只能默默地、深情地望着孩子们。虽然相距咫尺,却得像陌生人一样,孙泱失去了最起码的人身自由,他不能对自己的亲人诉说他的思念、他的爱和他的冤屈。在孙泱被关押期间,“造反派”们按照江青、戚本禹的黑指示,对孙泱私设公堂,非法审讯,严刑拷打,使他受尽了凌辱和折磨。

过了好多年后,郭影秋对我说,他有一段时间就关在孙泱隔壁的房间里,那时,他常常听到从关押孙泱的屋子里传来棍棒、皮鞭的抽打声、打手的叫骂声和令人心碎的痛苦呻吟。

可以想象孙泱是以多么顽强的毅力和难以诉说的痛楚,来忍受这帮打手的折磨呀!但是他们的棍棒、皮鞭没有使孙泱在林彪、江青的淫威面前屈服,他始终正气凛然,相信前途是光明的,黑暗总有一天会过去。

由于“人大三红”和“新人大”互相攻击对方保孙泱,从而发生了武斗。实际上,两派对孙泱都够凶狠的,谁也没保他,两派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捞不着,达不到目的,所以才相互猜疑。当时郭校长已被“新人大”保护了起来,只剩下孙泱一个批斗对象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孙泱仍以宽大的胸怀给两派写信,要求把矛头一致对准他,斗他三天三夜都可以,不要再打“派仗”了。孙泱想到的不是个人安危,而是担心两派发生武斗会伤害更多的群众。

大大小小的批斗会,孙泱都挺过来了。

我们从校园的大字报上得知,孙泱尽管遭受残酷的身心折磨,每天挨批斗,然后还要打扫厕所和垃圾,但是只要一有时间就打太极拳,以此来增强体质,他懂得保护身体的重要性。他坚信自己的问题一定能搞清楚,有一天一定能走出牛棚,继续为党、为人民工作的,所以不能让身体垮了。他要保持一个好身体,熬到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孙泱此举却被造反派们斥责为“贪生怕死”。

大概是1967年6月下旬的一天中午,天气特别闷热,孙泱突然冒着极大的危险回到了家里。

我一见到孙泱,就紧紧地和他拥抱在一起,顿时流泪满面,哽咽着说:“泱,你受苦了,我好想你、担心你,天天盼望你能回来!”

恰巧,磐磐从学校也回到家里。她推门一看,我和她爸爸紧紧地依偎着坐在床上,我流泪满面,孙泱紧握着我的手在说话。我一看见磐磐进来,就让她快来看看爸爸。

我家的灭顶之灾

磐磐叫了声“爸爸”,她立刻想起她们姐弟仨这几个月来,在外面所受的欺负和谩骂,委屈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也哗哗地涌了出来。

她不愿让爸爸看到她哭,赶忙转过身去,不再理孙泱。接着,两个儿子也回来了,看到爸爸在家很惊喜,跑到爸爸跟前急迫地问:“爸爸,爸爸,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了吧!”

孙泱把两个儿子搂在怀里,磐磐站在旁边也默默地看着爸爸。磐磐看到孙泱那充满血丝的眼中满含着热泪,天哪!爸爸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满脸的悲伤和憔悴。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想着爸爸为什么会被折磨成这样呢?

孙泱痛苦地对孩子们说:“爸爸非常爱你们,想念你们,就趁着看守们午睡,偷着跑回来看看你们。”

又说:“你们要相信,爸爸不是坏人,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