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字号

我的崎岖之路--石崎回忆录 第25节

点击:

爸爸当然不是坏人,孩子们当时就明白,磐磐已经在思考: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呢?她希望爸爸给她解释,可是孙泱又怎么能把心里的想法和孩子们说呢?他无法解释清楚,只能说:“你们要相信爸爸在历史上没什么问题,是被冤枉的,将来一定会搞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爸爸。”

磐磐本来还想追根问底,可还是忍住了,突然对两个弟弟叫道:“宁宁,名名,你俩过来,跟我进屋去!”两个弟弟依依不舍地从爸爸怀里退出来,被姐姐拉走。

看着三个孩子进了屋,孙泱说:“过去工作忙,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将来我回来,一定要多陪陪他们,要好好抓抓他们的学习。”

他又说:“女儿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了,磐磐长得真漂亮!”

在三个孩子中,孙泱是最疼爱磐磐的。以前,每次会亲友或是度假,都要带上磐磐。她调皮、活泼,很聪明,常说些精灵古怪的话使爸爸高兴。只是不大用功读书,孙泱总拿她没办法。

看到磐磐刚才的举动,不知道孙泱当时是怎么想的。可是磐磐自己明白爸爸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对爸爸亲热抚爱的渴望,磐磐也感到了自己对爸爸的冷漠态度和冰冷的眼神,对爸爸来说,这是多么残酷,对他是多么大的打击。

后来很久以后,孙泱那悲伤的神情还使磐磐记忆犹新,并且一直折磨着她,使她的心不得安宁。她一直为那时对爸爸表面上的冷漠而悔恨,后悔当时没有给爸爸一些安慰和支持,也没有再享受一次爸爸的温暖和抚爱……

孙泱特别想念我和孩子们,但是他有家却不能回。他这次设法找机会回来是要告诉我,造反派经过几个月的调查,查清了他根本不是特务,江青强加给他的特务罪名可以推翻了,他们也没有从孙泱身上捞到一点朱德委员长的黑材料,所以他相信问题很快会解决的。

孙泱还说:“戚本禹曾指示,要对孙泱严加看管,防止他自杀。”

孙泱说:“我才不自杀呢,我没问题,为什么要自杀?人死了,问题就难说清楚了。”孙泱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希望,我一直悬着的心踏实多了,我天真地以为孙泱很快就有出头之日了。在我们分手时,还祝愿全家早日团聚。

孙泱偷着回家被造反派发觉了,他们又把孙泱毒打了一顿,然后“新人大”就借此事攻击“三红”保孙泱。终于在一天深夜,“新人大公社”把孙泱抢走,关在了“新人大”总部图书馆大楼里。那里戒备森严,进行的都是秘密审讯,没有再公开批斗。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家里和孙泱的见面,竟成了我们最后的相聚,从此我们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孙泱了!阴险狠毒的江青处心积虑地要实现她的阴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给孙泱扣上更重、更大的“帽子”,非要把孙泱置于死地不可。

在1967年9月16日的“中央文革”会上,江青接见“造反派”头领,又公开点名诬陷说:“我早就知道孙泱是个大特务,是国民党特务、日本特务,还可能跟苏修有关系。”

接着,她就对中国人民大学两派组织的头头下达了黑指示:“你们要狠狠地斗争孙泱,绝不能手软!”并扬言还要揪孙泱的后台。

两个“造反派”头头回来,在广播站播了江青的“指示”。江青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血口喷人,给孙泱定的这一罪名更是骇人听闻。在“文革”时,江青煽动要“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她说去过日本的人,必然是日本特务,就是这样的逻辑。

孙泱是个日本留学生。1933年,孙泱怀着求知救国的理想,东渡日本,想去寻找父亲孙炳文的好友郭沫若。而后,就在东京明治大学法学院读书,仅仅是个求知的留学生而已,和特务根本沾不上边。

我家的灭顶之灾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他回国投身抗日救亡运动,不久由周恩来、邓颖超介绍到延安参加革命,而后就留在朱总司令身边做秘书。江青要把孙泱打成日本特务的险恶用心,其实就是把矛头指向周总理和朱老总,给他们加上个“安插日本特务”的罪名,嫁祸于他们,可谓“一箭双雕”,这一罪恶目的十分清楚,这是江青一伙阴谋家、野心家那时惯用的伎俩。

由于江青亲自点名,兴妖作怪给孙泱定性,就等于对孙泱宣判了死刑,孙泱的人身安全更是毫无保障。“专案组”那帮造反派为了效忠江青,对孙泱加倍大打出手,秘密私刑审问,大搞逼供行动,肆意伤害摧残,打不成特务也要往死里整,让人无法再申辩。这种残酷迫害,终于使孙泱含冤而死,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夫妻双双被关押

自从1967年3月孙泱被关押之后,“人大三红”和“新人大”都曾派人来质问我,可是我没什么好交待的。我每次都对他们讲,孙泱出身于一个革命家庭,孙炳文的一家都是共产党员,孙泱1937年参加革命,他热爱党,热爱党的事业,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满腔热忱,极负责任。孙泱也总是把自己看作一名普通劳动者,和群众相处时平易近人,从不摆官架子。就是此时身处逆境受到冤屈,他也毫无怨言,他相信党,相信群众,他相信最后一定能把他的问题搞清楚,他对前途充满信心。

我说这些,造反派当然听不进去,骂我是“死保皇派”,说我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说什么呢?我只能按实话说。

有一天晚上10点多钟的时候,我还碰到了这么一件事:

一个造反派来审问我,说是调查孙泱的问题。造反派们经常晚上来,所以看到他也不足为奇。两个儿子困了,就回屋睡觉了,磐磐陪着我。后来,她也疲倦了,就到里屋躺下了。

磐磐刚躺下不久,还没有睡着,那个造反派就朝我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伸手要搂我的肩膀,还说:“你不寂寞吗?我来……”

我猛地站起来,怒目斥道:“你想干什么,滚出去!”并朝里屋大声喊,“磐磐,宁宁,快过来,快过来……”

磐磐听到喊声,心里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就一跃而起,她见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左手抄上剪刀就冲了过去,用剪刀对着那个造反派,瞪眼向他喝道:“你想干什么?”此时,磐磐真的被激怒了,她的脸被热血胀得通红,内心充满了仇恨。她好像豁出去了,恨不得一剪子捅过去,和那个造反派拼个你死我活。

那人有些慌张,指着我们说:“你,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敢反造反派?敢向造反派行凶,你小心点!”

磐磐没等他说完,便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我们才不怕你,快滚出去,滚蛋!”

磐磐一边命令,一边把手中的剪刀朝那个造反派晃了晃,那人见势不妙,赶快从旁边挤过去溜走了。我们立刻关上大门,我还心有余悸,说:“这个坏蛋流氓,想对我动手动脚,真是可怕!”说着,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磐磐手上还紧握着那把剪子,两臂却无力地垂着,有些发抖。

她悲伤地望着我说:“别难过了,对这种坏蛋、流氓,我们要小心点,以后晚上再来调查情况,我们就拒绝他们,不给他们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