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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崎岖之路--石崎回忆录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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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当时的磐磐预料不到政治斗争对小孩子会有多么地残酷,她想无非就是再斗争一下,她已经经历了不少斗争,根本不在乎了,而如果小姑被打成反革命,肯定会被关起来,他们姐弟三人又可能无栖身之处了,还有两个表妹该怎么办?尽管当时小姑对磐磐不大亲热,但小姑到底收留了她们,这份人情磐磐要报答。所以磐磐暗下决心,绝不牵扯小姑,要保她过关。

磐磐被带到军宣队对证。因为只是李宗昌个人对黄粤生进行揭发,没有任何的其他旁证,所以小姑就蒙混过关没事了。

而对于磐磐,小姑又写了材料揭发了更多的“罪状”,而后她把磐磐送进了海淀公安分局主办的“干部子弟学习班”。小姑对磐磐说:“你在外面会惹祸,去那儿学习学习,对你有好处。”磐磐失去了自由,才感到小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摆脱了自己,甩了自己这个大包袱。这好像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磐磐对小姑产生了怨恨。

多年之后,磐磐才明白:那年头,人首先要保全自己,哪还有精神去顾及他人。小姑也是由于背负很大的压力才不得不那么做,小姑也别无它路可以选择,话说回来,如果磐磐没被送去学校,吃得苦不一定比在学校少。所以磐磐也就不再怨恨她了。

在这个学习班里,关的是海淀区大专院校、社会科学院、高级党校、高等军事学院的一些所谓“走资派”、“黑帮”的子女或是“联动分子”。凡是有不满情绪的、有问题的统统被送来这里“洗脑”,就是怕他们在外边“惹祸”、“胡说八道”。这个学习班里,这些干部子弟同病相怜,磐磐找到了更多的知音。

那时,看管的人还会对磐磐威逼利诱,要她说出后台是谁。他们不相信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会扛住很多事,但磐磐已暗下决心决不牵扯别人,所有的事情自己都包揽下来。

磐磐最大特点就是爱说真话,她在那个不正常的年代里被迫走上了叛逆之道,是被逼的。她什么也不怕,爸爸被整死了,妈妈还被关着,大不了她也搭上小命一条。连维世姑姑也毫无音讯,她还有什么前途而言,所以她无所畏惧,什么都不在乎。对“文化大革命”的不满和对江青的所有怀疑,她都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这样,麻烦可就大了,磐磐的罪行很快被升了级,她被打成了“反革命”,被投入了监狱。

女儿挺身而出,保护小姑

在“四人帮”肆意横行的日子里,他们任意践踏社会主义法制。谁反对他们,谁就是反革命,谁对他们的倒行逆施说“不”,谁就要遭受残酷斗争和无情打击,动辄就可能被关进拘留所或监狱,还有的被枪毙。就是对磐磐这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也不放过,囚禁了磐磐一年半之久,不仅剥夺了磐磐学习的权利,使她荒废了学业,而且还让磐磐在狱中受尽了折磨。

尽管给磐磐定了“反革命”的罪名,但因为她年龄太小,而且她反“文革”、反江青的起因也是由于家庭的不幸遭遇,“造反派”每次审问磐磐,她又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军宣队”拿她也没办法。

20世纪70年代初,中国人民大学的教职工和一些家庭都被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去了,我向组织要求带磐磐一同去,我保证对她进行教育,经军宣队交涉,磐磐才被放了出来。随后,我就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江西“五七干校”。

在锦江的居住条件

毛泽东主席发表了“五七”指示:广大干部下放劳动,这对干部是一次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自此全国各行各业的广大干部纷纷下干校,走“五七”道路。

1969年底,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江西余江县被中国人民大学选中作为“五七干校”所在地。余江曾经是血吸虫病蔓延的重灾区,毛泽东的诗“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当时血吸虫病已经得以控制,但这里依然相当落后和贫穷。

那时,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积极踊跃要去,才能显出是真革命,所以,江西就作为下放劳动的首选之地,中央办公厅的干校也建在那里。北京大学选的是南昌附近的鄱阳湖,要围湖造田,小姑孙新世(即黄粤生)就下放在那里。

我们搭上南下的列车,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终于到达了江西余江县的刘家站,这就是人大“五七干校”所在地。只见一片荒地,只有房屋数间。没有“五七战士”居住的房屋,所以大家只能暂时住进附近村庄的老乡家里,随行家属则被安排在另一个地方——距离五六十里远的锦江镇。

锦江镇是一个大镇,镇上有一条中心街、两家国营小商店,一般的生活必需品都有供应。每逢周六,中心街还有集市,附近的老乡都来这里卖农副产品。但是这里不通铁路,也没有长途汽车,要出行很不方便。

这个小镇上的“地富反坏右”都被赶到乡下去了,他们的房子就都腾出来给人大“五七战士”的家属住。有的房子还不错,有自己的小院、厨房,房间里是木板地,有阁楼和明亮的窗户,不比北京的房子差。

可是我们住的房子就差多了,我们家被安排在锦江镇东北街59号,这是一间临街的铺面房,实际上只是一间仓库,是所有房子中最差的,它是用当地普通的红石砌成的,整面墙向外倾斜,有两根大柱子支撑着才不致倒塌。即便如此,整个房屋仍让人感觉摇摇欲坠。

屋里的地面是三合土的,就是用黏土、白灰和沙子混合铺成的,整个房间只有门没有窗。江西很多房子因为四面墙壁没有窗户,都是从屋顶上开几块明瓦,算是能透进一点光亮。白天有人在家时,就把两扇木门大敞开。晚上关上门,屋子则漆黑一片。这里没有电,只能点煤油灯,也没有自来水,用水必须到200米以外的水井里取。

最惨的是,我们家的后墙外就是一个露天厕所。农村的厕所,大家可想而知,因此,外边路上的脏水总是顺着墙缝渗到我们住的屋里来,墙上结着一层层绿苔藓,屋里充满了难闻的臭味。晴天还稍好点(可江西常常是阴雨连绵),一到雨季,麻烦就大了。外面大雨,屋子里小雨;外边雨停了,屋里还在下。盆盆罐罐都得拿来接雨水,人得不停地向外倒。早晨起来,褥子上也是一片水印,衣服、鞋子都发了霉,屋子里还长出了蘑菇。

我们就是拥挤在这个又脏又臭又潮湿的8平方米的屋子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家是没有权利提出任何要求的,能有个栖身之地就不错了。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努力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

我离开孩子在刘家站劳动

“五七战士”们并不在锦江镇劳动,而是要到刘家站平地盖房子,建立“五七干校”基地。因此,每家都只把孩子们留在镇里,让后勤队的叔叔阿姨们照管着。适龄孩子都插到当地的中小学学习,因为孙泱的问题尚未解决,所以学校不接收我的三个孩子,孩子们每天只能到处流浪。

我和孩子们在一起仅仅住了一个星期,我对他们的生活做了安排,留了伙食费,并嘱咐他们节省用,就告别三个孩子,和其他“五七战士”一起开赴“五七”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