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校方十分重视中国留学生的课业情况,他们那时是尽最大努力来满足学生的学习要求的。对于本就不多的研究生,则是委派给他们学校最好的专业老师。当时有两位科学研究院院士都是非常有名气的,一位是萨玛林,他当时是很有名的水利工程方面的专家,他被指派给我们一个叫左东启的同学担任导师,后来左东启回国以后不久就担任了河海大学的校长。另一位是考斯加可夫,他是农田水利方面的专家,负责指导我们一个叫许志方的研究生,“文化大革命”以后许志方曾经担任武汉水利水电大学的校长,后来他逐渐成为我国农田水利方面的权威专家。其他的研究生也配备了相关专业的实力教师资源。
1955年,南新旭(左)与学长许志方在莫斯科
其实这与当时中苏两国是亲密盟友有很大的关系,国家的逐渐强大,才使得我们这些学生享受到如此良好的学习环境。
苏联同窗——科斯欣
那时我们虽然与苏联的高年级同学住在同一个宿舍里,但是却不在一个班级学习,交流还是相对较少一些。反而我在自己的班级里交到几个要好的苏联同窗,其中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一个叫做科斯欣的大男孩。他出生在苏联西部地区,父亲在当地歌舞剧团工作,科斯欣从小深受父亲的影响,很爱好唱歌剧。我们经常会在学校一些重大的晚会上看到他的身影,科斯欣为人十分朴实,跟他做朋友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去图书馆,课堂上遇到不会的问题我们都会相互请教,而且他还是位不错的俄文小老师。那是1955年11月7日的事情,我当时任学校中国留学生党支部书记,在庆祝十月革命节的全校大会上,我要作为中国学生代表念一段贺词。在这种大的会议上,虽然我自己事先准备的贺词在语法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否符合苏联人的口味我心里的确没底,于是就请了科斯欣帮我修改一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后来我在大会上念的贺词,就是经过他修改了的,当我顺利完成念贺词任务后,身旁的中国同伴还夸奖我说:“你的俄语不错啊!”我只是微微一笑,这哪里是我的功劳,全托科斯欣的福气啊!
1954年,南新旭(中)与科斯欣(左)在莫斯科红场
后来我们毕业后,他就回到故乡——今白俄罗斯共和国,当了一家混凝土构件厂的厂长,退休后就根据自己的爱好做了国际象棋的教练。他曾经来过中国,还曾经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我们又可以见面了。”但是他们的代表团当时仅仅到了哈尔滨便不再南下了,我们只有靠着常年的书信来往保持着联系。现在我依旧怀念我那个一直做了5年的学习伙伴——科斯欣,从大学一年级一直到毕业,我们都是最佳的学习拍档。
中国同窗——哈秋舲[10]
我们在升入高年级的时候,学校里的中国留学生增加了许多,我与中国同窗哈秋舲(líng)住在一起,后来他回国后曾经担任三峡工程的总工程师。念书时升入高年级后,我们就变成了同宿舍的好朋友。当时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宿舍是十分方便的,有时候我来不及买东西了,他就会顺手带回来,相反如果他回来得晚一些,我就做好饭等着他。就这样我们一块儿住了两年多,从来都不会为了生活上的事情而拌嘴,两个人的性子都极好。
1956年,南新旭(右)与同窗哈秋舲在斯大林格勒
后来他从三峡总工程师的岗位上退了下来,跟着妻子郭汉惠(比哈秋舲低两级的中国留学生)来到了北京,大家有时便会找时间一起来聊聊旧事,也会聊到毕业后刚刚回国的情形。他回国时正赶上国家的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他当时被分配到西北的一个大型水库工作,那里的条件在平时就很艰苦,何况自然灾害时期。所以他经常是一边努力地工作,一边还吃不饱饭,最后实在饿得头晕脑胀了,幸亏一个工人师傅总是接济他一些东西,才不至被饿死。
每次说到那几年的苦日子,他都会感慨万千。
留苏生活
在苏联生活期间,一个语言关,一个生活关,真要能闯过去是十分不易的事情。一个人在自己的国家生活了十几年,你的言行、衣着、饮食都早已形成习惯,现在我们面临的,则是要把生活做一个彻底的改变。当时我们这批留学生里,有许多人吃不惯黄油面包,但是中国驻苏的大使馆人员人数很少,对于每一个学生的后方供应是不可能满足的,所以就要求中国留学生要自己努力克服饮食关,逐渐适应苏联的饮食习惯。
于我而言,自小跟着学校天南海北地四处辗转,也倒习惯了不同的生活,自然到了苏联生活上的适应性是比较强的,对饮食没有过多的苛求。当时国家十分照顾我们这些年少离家的游子,给每一个在苏联生活的学生提供500卢布生活费,研究生提供700卢布。那个时候500卢布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多元,对于学生而言是完全够用的,而且一般情况下还会有些余钱。此外,还给每人按照尺寸发下两套西服,可以说国家细到生活全部为我们置办齐全了。
1951年时,18岁的我个子还没有完全拔起,当时做的两套西服虽然有些大,但等到过一两年的功夫,我自是能够把衣服完全撑起了。
因为我的适应能力很强,所以莫斯科的食物对我而言也便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般早上起来会去买两片面包、一杯奶,然后在面包片上抹上一点黄油,这是苏联特有的饮食习惯,其实若是吃惯了也觉得很好吃。午饭一般在旁边的农学院解决,因为我们水利工程学院的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小卖部,地方小、种类也不齐全,只是一些面包圈儿,或者是油炸的小面包,再加些酸奶。如果赶上课程忙的情况下,多数我会在自己学校的小卖部买上些快餐解决午饭问题。晚上我们会选择自己做饭来吃,这样就可以省下不少的钱。学生宿舍都备有煤气灶,我们自己备一个煎锅、一个普通锅,就可以用黄油来煎土豆片,或是做猪肉馅的肉饼。再后来就会买一些物美价廉的冷冻饺子,它与中国的饺子很相似,是从西伯利亚流传过来的,算是中国饺子的一种改良版本。
苏联的留学生活,让我们这些学生变成了全能的省钱主厨,让我们体会到自己生活在异国他乡的不易与艰辛。
宿舍情况
按照规定我们当时的宿舍是四人一间,但国与国的生活习惯毕竟有所区别,为有助于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生活,最好安排中国留学生与苏联学生生活在同一间宿舍里,为此学校给予了我们中国留学生特有的优待,念高年级的学生二个中国人、一个苏联人一间宿舍;研究生则是两个人一间,通常是按一个中国研究生和一个苏联研究生来安排。
当时我们是第一批留苏学生,所以每个班级只有很少的中国学生,平时基本是用俄语会话的,很少有机会用中国话交流沟通。但是随着后来每年留苏学生的逐渐增多,我们说中国话的机会越来越多,几乎生活中处处充满中国气息,这样其实是很不利于我们在苏联学习的,远赴他国,为的就是体验与学习他国的文化和技术。
留苏娱乐
在留苏期间,如果中途没有遇到重大的变故,一般的中国学生是不会申请回国的。所以每年到了放暑假的时侯,我们都会与其他国家的学生一同安排实习或者旅游。
1956年的暑假,我们就一起组织了一次大型的旅游,当时由中国、苏联、蒙古、保加利亚等国家的学生组成。我们从莫斯科出发,一路沿着伏尔加河南下,经过斯大林格勒,到达阿斯特拉罕市,沿河的城市风景都异常美丽,有时河水随风轻轻飘荡,风吹浮在脸颊上着实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