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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我净--南新旭回忆录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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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石家庄

在西黄泥村仅仅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当时我们早已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粉刷一新的教室、亲切的老乡、愉快的劳动,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们有种新生的感觉。到了解放战争的反攻阶段,战局的攻守转变得十分迅速,我们已经不能继续停留在西黄泥村了,很快晋察冀中央局下达了让学校迁移到石家庄去的指示,于是在众多不舍中,我们踏上了前往石家庄的路途。

那时石家庄刚刚被解放,总体环境虽然稳定了下来,可是依旧处于小的动荡中。我们依旧是各自背着各自的行李,一步一步走到石家庄,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有过类似的行军经验,我们的身体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单薄,可以说是比较顺利地到达了石家庄。

学校没有让我们进驻城中,而是在附近的柏林庄暂住下来,这是因为从柏林庄到城里这一段路上,敌人之前埋设的地雷还没有完全清除掉,而且还挖了很深的壕沟,上面的铁丝网还挂有一些手榴弹,真是危险万分。我们当初进驻柏林庄的时候,敌人炮兵队伍原先驻扎在这里,此时他们撤走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所以在安全方面校领导当然会万分警惕,时常告诫学生要注意安全。但是小孩子毕竟好奇心重,尤其是年龄小的学生,根本不知这其中的危险性,所以不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

那时学校按照学生的年龄,从大到小依次排了班级。九班是全校最小的孩子的聚集班,所以我们都称它为小九班。那个班级里的孩子平时都皮得很,有一次一个小九班的学生在老乡的抽屉里翻到一个炮弹的雷管,他没见过这新奇的玩意儿,于是就顺手拿到食堂去摆弄。正逢吃饭的时间,饭堂里聚集了许多准备吃饭的学生,老师把饭按照人数盛好后,一个班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放着用脸盆盛放的菜。当大家正准备坐下来吃饭时,忽然间“嘭”的一声,雷管爆炸了,当时那桌的许多学生都受了伤,那个淘气孩子的伤势最严重,被送到了医院,但最终没有抢救过来。这件事情当时在全校引起了大家的重视,谁都不敢再随便拿起不认识的东西摆弄了。

那时我们在柏林庄住的是当地原来的小学校,这里的条件自是比西黄泥村强了不少,而且学校在原有组织上又增加了一些人,他们都是鲁迅艺术学院附属的行知学校的,于是就变成四校联合的大学校。学校扩大后领导班子也有了一些变动,原先的郝校长变为副校长,校长一职则由华北局宣传部长周扬担任,他解放后当上了中央宣传部副部长,而行知学校的负责人也当上了副校长。此时学校正式更名为华北育才中学。

正当一切都处于正常运转之时,国民党的飞机准备偷袭解放区,而首先的目标就是地理位置重要的石家庄,所以学校不得已又赶快转移。记得撤退那天正好是阴历的八月十五众人团聚热闹的日子,但我们却也没能吃上几口正经饭,学校给每人派发了一块月饼和一个苹果,大家就赶紧回去打行李连夜撤退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我们在炮火中,踏上了漫长的撤退之路。

在柏林庄的一次危险经历

我们在柏林庄上课期间,安全问题始终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一个重点,那时敌人的飞机总是在北平到石家庄一带进行轰炸偷袭,所以一般的教室根本无法使用。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们只得在村子附近的小树林边挖了许多防空壕,把那又窄又暗的空间当作临时避开敌机轰炸的通道。平时我们在小树林里上课,在旁边的树上挂一块小黑板,老师就在前面开始讲课,当敌人的飞机在不远处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时,学校就会响起警戒的敲钟声,然后我们这些学生便会一个挨一个地钻进防空壕中。当时是以敲钟的声音作为是否安全的信号,所以在随时有可能遭到敌人轰炸的情况下,我们的小耳朵时时都保持着警惕,听着“警报”的声音,丝毫不敢怠慢,哪怕在睡觉的时候,也从未睡得踏实过。

危机往往就发生在一瞬之间,生与死在瞬间就做出了选择。有一天像往常一样,是上课的日子,丝毫没有任何的危险迹象。课间休息时,我缓步走在学校的操场上,一个人有些微微地发呆,没想到就在我愣神的片刻,那昭示“生命”的警钟敲了起来,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依旧漫步走着、思索着什么。突然身旁有人大喊起来:“赶快趴下!”我当时的动作完全是长期处于警惕的状态,没有一丝经过大脑的辨析,即刻随着说话的声音趴在了地下,就在距离我头顶不远的上方,两架飞机俯冲下来,然后就听到“咣咣咣”的机关枪扫射声,即刻在我前方五六十米的地上扬起一阵灰尘,一股机枪扫射过后的浓烟冒起,颇有些呛鼻,记得当时我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夹杂着泥土的味道,感觉十分不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多亏我们平时对空袭习以为常,有些“实战”的经验,不然自己的生命早就灰飞烟灭了。按照往日的经验来看,这些飞机偷袭的目标不是我们这偏僻的乡下,而是不远处的石家庄城中,所以我们很快就在飞机飞到石家庄上空后,逃到相对安全的防空壕中躲避起来。

那次敌机偷袭只是在操场上扫射了几下,因此学校没有人受伤,但是我却着实吓了一跳。后来自己回想起来,确实是太危险了,距离敌机那么近,而且是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就那么突然扫射起来,着实地后怕。

生命在战火中不断地经受着考验,革命战争的道路上,一条鲜活的生命得以保全,却是前线无数条生命与敌人殊死搏斗的结果。所以,我们在当时都会好好地守护自己宝贵的性命,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国家。

连夜行军

我们在八月十五连夜撤离柏林庄后,为了避免敌机的偷袭,我们白天休息,夜里行军,这一走就是五六天不间断。记得有时走得实在是困了,就会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但是脚底下还是继续迈着前进的步伐,迷迷糊糊跟在队伍之中,然后会在昏沉中听到一声晴天霹雳般的作响:“快,快跟上!”脑子即刻清醒起来,这时才会愕然地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着睡着了,扭头看看身旁的人,大家几乎也都快进入梦乡了,眼皮不时地耷拉着,似睡非睡的样子,大家确实是太过疲劳了。就这样,睡上一会儿,落后了好几步远的距离,然后再赶快小跑跟上队伍,如此循环,就这么不知疲倦地走着。

这五六天的日子,我们都是白天睡觉,夜间行军。因为白天方位清晰,我们很容易遭到敌机的扫射,只得把大部队分成一个个小队来分别行走。有时候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天还刚蒙蒙亮,附近的农户还处于酣睡中,所以要找到能够休息的地方就成为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们不能够为了自己的休息,而把老乡从梦中叫醒,所以只得在路边的墙角歇歇,那时已然顾不得脏乱的问题,窝在角落里就可以睡得十分香甜。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让后面的队伍碰到,我们都会事先请附近的老乡帮助腾出几间房子来供我们的队伍休息,我们把这样的做法称作“号房子”。一般的情况是,哪支队伍事先来到一个村子里,便会在“号房子”附近做上记号,以此让后来的部队清楚哪一个是属于部队的“号房子”。但若是运气不好,没有在村落里找到“我们的房子”,便只得在原地坐下休息,等到天蒙蒙亮再做打算。

那时关系着全体人员休息的“号房子”的任务,一般是由学校里的老师,或是年纪稍微大的学生来完成,年岁小的一般在后面跟着。我们走过的地方一般是老解放区,群众基础不错,所以找起来还不是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