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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看园林春几许--姚鸿明回望艺术人生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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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挤上火车以后,我才发现车厢里简直是人山人海,挤得一塌糊涂,而且一列火车上只有一两个旅客,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红卫兵。那时候我还发愁:“到那边会有人接待吗?”车里的红卫兵告诉说:“一定有人接待,你到那之后就直接找红卫兵接待站就行。”在火车上的那段时间,我基本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心里想着只要能到毛主席的故乡,再苦再累也不觉得,自然也不觉得怎么饿。

在摩肩接踵的车厢中挤了两天一夜后,长沙终于到了。由于车厢里的人太多,一听见到站,很多红卫兵和学生都迫不及待地从窗户爬出去了。我下了火车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到红卫兵接待站。他们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面包和一杯水,这样吃喝的问题就解决了。

后来打听到,红卫兵接待站里有车,可以直接把我们送到湘潭去。我就一个人坐着车到毛主席故乡去看了看。当看到毛主席的故居、使用过的家具后,我心潮澎湃,内心特别激动,对毛主席的崇敬之情更上升了一大截,当时我就觉得,能够到毛主席故乡简直是一生当中莫大的荣幸。

参观完毛主席故居后,我觉得一个人待在那也没什么意思,就准备到别的地方去。当时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想着既然出来了,也不能闲着,就想回到我的老家上海去看看。于是我就在湘潭打听有没有去上海的火车。

阴差阳错到广州

火车站同样也是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全都是人,列车员也不好找,十几节车厢好像只有一两个列车员。我向列车员打听有没有去上海的车,他们伸手一指,我就直接上车了。

上了车才知道自己在混乱拥挤中坐错了车,这并不是开往上海的,而是开往广州的。但此时火车已经轰隆隆地开动了,下车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开始了广州的大串连之行。

进入车厢一看,这趟开往广州的老式火车上更是人多得不得了。一排三个人的座椅上坐了六七个人,过道里站满了人,甚至连货架上也都坐满了人,车厢里的人或坐或站,都是紧紧地挤在一起,连转个身、弯个腰都困难,更别提要在车厢里行走了。我心想,这样挤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找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于是,我就使出全身力气奋力往前挪动身体,人太多了,我只能踩着座椅的靠背往前走。好不容易通过水泄不通的人群,挤到列车中间的车厢才有点空,我就在这里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安安稳稳地站着了。

不知道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站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候,白天喧嚣的车厢也稍稍安静了下来,经过旅途颠簸和劳累的人们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来袭,就那样坐着或站着睡着了。我也困得不得了,但实在不想站着睡觉,就四下寻摸能睡觉的地方。我灵光一闪:既然有座椅,那么底下肯定有空。于是,我钻进座椅底下的空隙平躺下来。还别说,这个地方真是好,长度刚好够一人平躺。见我躺在了座椅底下,好多学生也都学我钻到座椅下,不一会儿的工夫,座椅下面就躺满了学生,一排座椅下都能挤两个学生!找到了能睡觉的好地方,我立即感到身心放松,也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有些得意,不一会儿就沉入了甜蜜的梦乡。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火车座椅下是我有生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个觉!

可是到半夜,突然想上厕所,那就麻烦了。费劲钻出来,还跟旁边的人说好了:“这个是我的地儿,给我看着点儿啊。”接着又踩着座椅靠背,艰难地往厕所那边挤。好不容易到了厕所,一推门又让我大吃一惊——那里面已经站了两三个人。无奈,我跟人家好说歹说,让人家先让开,我匆匆方便了一下就赶紧出来了。

难忘的大串连经历

印象中,我在那趟慢悠悠的列车上又度过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和去湘潭一样,我又没有带任何吃的东西,时间一久便觉得体力不支。幸运的是我在火车上结识了两个去广州串连的学生,我和他们相谈甚欢,马上就成了好朋友。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俩都来自上海,男生叫陈志先,女生叫余懿凡,他们俩原先不相识,也是因为串连在火车上认识的。虽然是萍水相逢,但由于都是紧跟毛泽东思想、参加串连的年轻人,我和他们很谈得来,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再加上我的籍贯是上海,见到他们就更有一种亲切感。于是我自报家门说:“我来自北京,但籍贯是上海。”他们听了都特别高兴,我们就约好先到广州串连,然后再一同回上海。想着以后的串连路上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我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他们真不愧是以精明著称的上海人,出门时都带了面包和饼干,而我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学生证,连一分钱都没有。见我饿了,他们就把自己带的食物分一些给我。一路上,我们几乎无话无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广州后,一下火车我们就直奔红卫兵接待站。那里的工作人员非常热情,他给我们开了一封介绍信,告诉我们拿着介绍信去找能安置红卫兵的地方。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地方叫珠海广场纺织路,我们三个就被安排在那里的红卫兵接待站,吃、住的问题都解决。

不期而遇的朴素情缘

我们住下时,红卫兵接待站已经有好几个和我们一样来串连的青年了,当时我是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长相不错,说着一口标准的北京话,又是从伟大的首都来的,因此,我在众多青年中算是比较引人注目的一个,甚至还意外地邂逅了一段意想不到的情缘。

广州红卫兵接待站有个女学生叫孔维英,她是代表红卫兵负责接待我们的,每日的饮食起居基本上都由她照管。每天上午她就过来敲门提醒“吃早点了”,我们就跟她一起去吃早点。没事的时候,我和她在一起聊聊天,感觉聊得还不错。有时候,我和同来的上海同学一起出去玩,她过来找我却扑了空,等我们回来,旁边的邻居就说:“孔维英过来找你了。”

当时正是炎热的七八月份,广州的天气更加闷热,因此,广州人习惯天天“冲凉”,甚至一天要冲两到三次。可我是北方来的,并不太习惯那么频繁地冲凉,而且我们那儿还有好几个学生,过多冲凉,条件也不具备。于是,过了几天以后,孔维英每天都叫我去她家冲凉。其实那时候她已经对我有好感了,但我却浑然不知。

她们家是地道的广州人,她的父母都非常热情,给我做饭、做菜吃,还跟我聊天,问我的家庭情况,我没有多想,都实话实说了,当时觉得她家人还挺喜欢我的。

后来有一天,她又把我叫到家里,她父母跟我正式谈了一次。他们说:“你看,你是北京来的,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啊?想不想留在广州啊?”那时候我只有十七八岁,心理上还是个小孩儿,这些完全不懂,我就照实说:“没什么想法啊,就觉得广州挺好的,这个城市也不错,想在这儿玩玩。”她父亲就说:“你要是愿意呢,最好留在这里,我女儿挺喜欢你的。”听了这话我还挺惊讶的,那时候我就是个小孩儿,思想非常单纯,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十六七岁就已经情窦初开了,所以虽然经过了认真的“谈话”,但在我心里还是抱着对这件事很无所谓的态度,也没给人家什么明确的答复。

印象中,我们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同行的上海学生就准备回家了,我也打算和他们一起回上海。但他们两个人为这事发生了争执——男孩想跟我待一两天再回去,女孩却怎么也不同意,非要马上离开广州不可,经过反复讨论和协商也没达成一致,最后女孩就自己先走了,男孩陈志先又陪我待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