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另一届有一个同学与我非常要好,他特别欣赏我组建的民乐团,还是民乐团的忠实观众,一听说我参加高考没有手表用,马上就把他家里的手表借给了我。
得知自己的考场被分到了北京三十五中以后,我满心欢喜地带着手表去考试,结果考化学那天外面突然变了天色,电闪雷鸣,骤雨急降,街道上的积水在下水道处哗哗作响。
不知道是谁拿走了下水道的铁盖,我看到一个卖桃的人推车经过那里时,车子被涌向下水道的积水冲翻了,一车的桃子全掉到了水里。
我打着自己唯一的一把破伞走到北京三十五中以后,全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我稍微擦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雨水就直接进了考场,这时监考老师正在讲台上拆封试卷,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
时间紧迫,我抬手想看看几点了,一看,却发现表蒙子里面全是水,秒针一动也不动。这个画面就如当头棒喝一般,令我脑袋里嗡嗡作响,似乎连开始考试的铃声都听不见了,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还人家表?这表这么贵,我可赔不起啊!
仔细回想,肯定是刚才顶着雨走了一路,风大雨急伞又破,手表才进水的。此时已经正式开始考试了,但我还是先把手表从手腕上取下来,打开表盖,拿手绢吸里面的水,一边擦,一边吹着气,想尽量把手表里的水汽吹干。反复修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表针走了!我高兴极了,终于能跟借我手表的同学交代了,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秒针这一动比我答完卷子还让我高兴呢。
这时监考老师走过来,对我说:“同学,你先别修表了,赶快答题吧,时间有限,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把表修好后,我心情舒畅了很多,答题也特别快,很顺利地做完了试卷。我认为我考得还是不错的,考完试出来跟别人对答案几乎没有错的。可想而知,有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真是太重要了。
众人对我的关爱
高考结束后,同学们都放假回家,学校就不再提供宿舍了,此时我又得了肠炎,学校又一次为我开了特例,把我们班的教室给我当宿舍。我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褥子,每天就在教室睡觉。
有时候淑琴和她母亲来学校探望我,同学们也经常来找我聊天,他们谁来看我都给我带一包点心。当初最有名的点心是自来红、自来白,外皮有点硬,里头是糖心。我天天吃这些点心,最后我一见这东西就恶心,直到现在我都不爱吃。但这确实体现出了大家对我的关心,都挑好东西给我买。
学校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安排校医免费给我看病,医生给我用的都是非常好的药,但是学校总给我免费我也过意不去,所以病情稍微好一些,我就不吃药了,实在挺不住再吃一粒药。其实我按时吃药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但当时我舍不得吃,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
再次坚定做好老师的信念
我稍微有点精神的时候,别人都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他们到学校来找我,“朱迪儿,你通知书拿到了没有?”
“没呢。”班里同学都管我叫朱迪儿或二哥。
“我拿到了。高考完了对答案的时候,你也没错多少,我学习不怎么样,我都拿到了,北京轻工业学院录取我了。”
最后,有同学跑来告诉我:“朱迪儿,我把你录取通知书拿来了,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北京师范学院。我没有特别懊恼,也没特别高兴,报考师范类学校并不是我的初衷。但当我拿到这个通知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马书记说过的话了:“如果你觉得考上的学校不理想,你还可以再回来留校当老师。”他的意思是本来我生活就困难,与其先念几年书再去当老师,还不如直接当老师挣钱。
这时马书记又来找我,关切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被北京师范学院化学系录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在北京师范学院读几年书再教学,这样可能会更好一点。”我做童工的时候就知道,知识越多越好,学历很重要。
马书记点头赞许:“你说的也对。”
于是,我决定上北京师范学院。
我知道师范学院管饭,我再拿到助学金的话,上学就没什么问题了。
中学的这段时间里我非常感谢北京三中,尤其感谢校领导对我的帮助。
为什么我最后选择了化学专业?第一,学校搞化学竞赛,我总能得一等奖。竞赛奖励的稿纸在当初对我来讲特别重要。过去我的稿纸都是先用铅笔写一遍,再用钢笔写第二遍,一张纸正面用完用背面,舍不得浪费,所以学校能奖励我稿纸我特别高兴。第二,化学老师教得好,这对我有很大启发。
老师的重要性在此凸显出来,他们比父母更有影响力。一般情况下能引导一个人终身职业方向的就是老师,比如一个学生上初中时语文课老师讲得好,而且他语文总能考高分,到了高中还是这样,将来他很可能会从事与文学有关的职业。
所以,既然坚定了做老师的想法,那我就要把老师做好。
变通专业思想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艰苦生活的磨练激发了我刻苦努力,一心向学的斗志。无论是在校求学期间还是下乡劳动、参加教育实习的过程中,我都想方设法地拓展自己各方面的才艺,不断汲取经验,总结成可为己用的知识,为将来的教师之路奠定坚实的基础。
1959年,我正式被北京师范学院(即今首都师范大学)录取。当一名人民教师不是我最初的理想,师范类院校也不是我心中的理想院校,所以刚上大学的时候容易产生抵触情绪,好在我懂得变通,也有很多人给我做思想工作。比如化学系反复强调教师工作的重要性,时刻要求学生从国家利益来思考教育行业的作用。
当时想当老师的人并不多,以前有一句老话: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意思就是说,家庭条件差的人都不愿意当老师,原因不外乎是教师的待遇特别低,虽然这句话是对教师们的一种伤害,但也揭示出了当时教师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之低。我在1995年11月2日参加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的时候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淑琴她家也在做我的工作:“挺好的,第一,你能上大学;第二,吃饭不花钱;第三,离咱们家这儿还近。”
尤其她几个哥哥,见着我就说:“挺好的。你看师范学院比三中怎么样?”
“那条件当然好多了,起码住的是正经八百的宿舍,而且伙食也不错。”
通过家人的分析和帮助,我很快地想通了这件事,当然我也有自己的分析:第一,单凭我的出身而言,普通大学都不会录取我的,可是北京师范学院录取我了,我应该有自知之明;第二,读师范院校也有有利的一方面,毕竟我还是比较多才多艺的,很适合当老师,如果将来我在学习当中继续把这些方面扩充一下,可能就更适合这个职业了;第三,我的经济状况本来就困难,能被师范学院录取就等于国家在用全方位的助学金来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