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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深,忆往事——--柳白回忆录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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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说不完母亲对我的爱。她去世时只有六十多岁,我那时在支援渡江,她弥留之际我都没看上她一眼。能为新中国的建立贡献自己的力量我很高兴,然而却不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我至今仍然无比心痛和自责。母亲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父亲和我大哥也是。也只有在心里,我才能依稀看见母亲那张慈爱的脸庞。

大嫂

我生下来时母亲已45岁了,她没有乳汁,那时候我大嫂正好生孩子,所以给我哺乳的是我的嫂子。嫂子对我也很好,然而我还无意中误会了她,让她受了委屈。

记得那时我看到嫂子在做排骨一类的吃食,快做好的时候她捞起一点尝了尝,现在回想应该是尝尝咸淡。母亲那时眼睛已经不好了,但我看得见,我就对母亲说:“嫂子偷吃饭了。”于是母亲骂了她。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我一直很内疚。

兄弟姐妹

母亲生了6个孩子,5男1女,我是最小的一个。由于条件不好,我有两个哥哥夭折了(一个叫玉林,一个叫春林),只剩下我们4个孩子。我们排“林”字辈,大哥叫吕才林,二哥叫吕仁林,我本来叫吕宝林,学名叫宝生。我姐姐原来没有名字,都叫她绒珍,解放后才取了名字,叫吕贵芳。

我大哥书读得不多,力气很大,外号叫“大块头”,大概19岁以前他去上海拉黄包车,后来家里把他叫了回来,一个是让他结婚,还有就是家里当时没有劳动力了,因此让他回来承担家务,成为家中的顶梁柱。大哥个子很高,身体很好,我嫂子身体也很好,他俩生了13个孩子。我的大侄子跟我仅差一岁,我俩上学都在一起。

 

1965年5月,大哥的长子吕富才夫妇及其弟妹们于老家泰兴黄桥合影

二哥念过私塾,他文化程度不低,会写信,可以记账,也很擅长写诗作词。他15岁参加工作,负责在农村替新四军收税,也取得了干部身份。二哥后来也被叫回家种地了,那时他已经结了婚,妻子就是我二舅唯一的女儿。二舅住在常州武进,因此他也跟着去了常州,之后定居在那里。

二哥会拉二胡、吹笛子,他爱好很多,多才多艺。他很能吃苦,能干活。他也很聪明,会做生意也会种地,还盖了两层楼房,这都是在他自己的努力下完成的,相当不容易。他曾带他孙子一起来北京看望我,他爱孙如命。虽然我不喝酒,也在家中为他们备着平时爱喝的小酒。二哥去世的时候86岁,我去看望过他,当时他得了喉癌。去世之前我姐姐也去看她,我们见了面,照了相。

 

1995年,我(左)与二哥吕仁源(右)、姐姐吕贵芳摄于常州二哥家

 

1995年,我和妻子(前排右一、二)与二哥吕仁源夫妇(前排左一、二)

以及二哥的女儿吕菊英、女婿马洪信、孙子冠平、孙女丽霞摄于常州

我的姐姐看起来只是一个农村的小脚女子,但她是一个传奇人物。她本来是童养媳,丈夫比她小很多。她公公是名老教师,婆婆去世了。他丈夫还有两个小弟弟,这一家就由她管家,还得伺候老公公。她把这家管得很好,她很勤快,很能干活。农村的妇女一般都是没有文化的,她又是小脚,可我姐姐从江家堡村出去到了张家庄以后就是不一样——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和我们的家庭有关系。她会绣花,会针线活,我的衣服、鞋,都是她做的。我妈和我姐的活儿都特别细,手都很巧。

姐姐81岁时去世了,我那时也快80岁了,她去世时我已经走不动了,就没有去奔丧。她的两个儿子也许对我有些不满意,我就打电话说:“去奔丧,跟着你们一块哭泣,这我已经承受不了了。很抱歉,也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家人丁兴旺,没有衰败下去,这与我们家的教育有关。我们同族另外一家,原先有二十多亩地,因好吃懒做,不会过日子,家产很快都被败光了,一家子只好去乞讨。我们家人都很勤快,虽然只有9亩向地主租来的地,但全家都努力耕作,因此人丁兴旺,个个奋发向上。另外,在那个时候,让孩子去上学对农村家庭来说是一个很难的决定,然而父母坚持送我们念书,除了姐姐外,我们三兄弟都上过学,这也是我们家兴旺的原因之一。

规矩与勤劳的吕家

吕家是一个文化家庭,比较注重礼仪文化。我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但是很讲究礼节,这也是祖辈传下来的。

我们家有不少的规矩。来了客人,女人和小孩就不能上桌吃饭了,而且不能让客人听到他们吃饭的声音,不能敲碗,不能敲桌子,吃完饭碗里不能剩下一点残食。另外要做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男人走路要迈八字步,叫方步,也叫官步,女人走路要走碎步,不能大步前行。此外还有很多规矩,如说话要诚实,不能骗人,待人接物要有礼貌,遇到长辈要主动打招呼。另外长辈很重视我们的学习,从小我们就要学会写对联、写口语帖子(即订婚书)、写祭文、写信。

当时我们的家庭条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母亲生我时家里人口已经很多了,因此虽然地不多,只是普通农民,家境也比较贫困,但还可以维持生计,不会为了吃饭发愁,只是每年都要缺两三个月的粮。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的家人们都十分勤奋,并且很会过日子。

我们的地虽然不多,但是庄稼长得特别好。村子里看产量就看草堆,每家房子的门口都有一个专门的打谷场,打谷回来就把草堆在打谷场里,谁家的草堆最大,就说明谁家的产量最好。虽然我们家地不多,但我们的草堆是全村第二大的,这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家人都很勤劳,把庄稼养护得很好。

我母亲和嫂子也到地里去干活,不放心小孩子单独在家,就把我们带到地里去。去的时候母亲挑着筐,一头担饭,一头放着我。他们都在辛勤劳作,没时间管我,就在旁边的坟头上铺上一块油布,让我在上面坐着。

母亲那时候没时间看管我,要做饭、喂猪、干活,没有闲着的时候。等我长大了一些也开始干农活,挑水、种地,我都会。等到了上学的年纪,我就开始半农半读,边干农活边读书。

我家有6间瓦房,屋子虽然不少,但是人口更多。我母亲有6个孩子,我大哥更是先后有了13个孩子。我母亲的床是雕花的比较好,所以我大哥结婚时就把这张雕花的床和屋子一块给了他。这样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和母亲睡一个床,一直到12岁,我已经长大了,就跟父亲睡在一起。

童年游戏

我们的村子很大,人也很多,因此和我同龄的孩子也比较多,平常我就和他们在一起玩耍、念书。

我的一个同桌叫吕庚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俩学习水平、年龄都差不多,又是同桌,所以经常凑在一起。我们白天出去打猪草,晚上捉萤火虫、蛐蛐,春节放河灯,夏天捉知了、蝴蝶、蜻蜓。我们把萤火虫捉到瓶里,说是鬼魂,吓唬人。

童年还是很快乐的。

童年爱好

我小时候是一个不太喜欢打闹的人,我爱读书、爱听书,喜欢听戏。我们村里有个说书人,他讲《三国演义》《聊斋》和《水浒传》等。说来奇怪,他一字不识,却能把这些书完整地讲出来,而且把握得很到位,讲得绘声绘色,兴之所至,还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我特别喜欢听书,每到夏天的晚上,全村阖户出动,拎把小凳子,手摇蒲扇,就坐在晒粮的打谷场里听他说书,我自然也不例外。打谷场边蜿蜒流过的河水“哗哗”作响,掺着夏虫的鸣叫,说书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就在这夏日农村的夜里传出,着实令人着迷。除了长篇的名著,他还讲一些谚语或是有寓意的小故事,比如“头悬梁锥刺股”、“萧何月下追韩信”、“四郎探母”等。我爱学习,我有求知的欲望,所以虽然听戏的时候还很小,但已经能大概听懂故事里的寓意。这些戏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哥哥会拉二胡,也会唱戏,至今我还能时不时地哼上两句,回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