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非洲的援助
非洲地区长期为欧洲殖民地,大多数国家经济发展落后,都很贫困。毛里塔尼亚根本没有工业,当地人都以游牧为主,也仅在南部距塞内加尔河约10公里左右有点刀耕火种的农业,种植的作物也只是些玉米。塞内加尔河是非洲较大的河流之一,也是塞内加尔与毛里塔尼亚的界河,来到毛里塔尼亚,我们首先想到要帮助毛里塔尼亚在河岸上种植水稻。
在援种水稻之前,我们遇到了第一个难题。台湾的“大使”走了,但他们的“农垦队”还留在那里,因此我们建交后首先派出了农业技术组,取代了台湾援助的“农垦队”。
当时毛里塔尼亚的种植技术也非常原始:在地上用木棍挖一个洞,放上两粒玉米,这就算种上了。不施肥,也不除草,种下以后就靠天吃饭,产量很低。我们在毛里塔尼亚援种水稻,是我国对非洲援助最成功,也是最艰苦的一个项目。
塞内加尔河有10公里左右的宽度,沿岸是毛里塔尼亚主要的粮食产地,一直延伸到内马,其他地方就只有沙漠了。我们就在罗索郊区建立了姆颇利农场,帮助当地人种植水稻。种植水稻能够改变他们的饮食习惯,不再只吃羊肉,也能有效地解决温饱问题。但水稻的种植条件要求很高,当地农民甚至没有见过水稻,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在毛里塔尼亚开垦稻田的项目是由国家农业部派的农业组负责的,他们来自江西省农业厅。他们首先考察,后开挖水源,移植树木,又搞了试验田,育苗选种。利用这块示范田给当地农民培训,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灌溉和管理、种植。经过多年的努力,农场终于建设起来,水稻也开始在毛里塔尼亚广泛种植。建馆头几年还没有设经参和外贸经管人员,主要由使馆管理。
除了农业组外,我们也向毛里塔尼亚提供其他方面的援助。我们多年来派遣援助医疗队,先后去了20批,每批35人,全部来自哈尔滨,他们在毛里塔尼亚的基法和内马建立起医院,在努瓦克肖特建立起一个医治中心,负责针灸培训。1967年,中毛建交的第二年就派来了第一批医疗队,先期来了两个人的考察组,一位是卫生部外事局的赵同斌,一位是黑龙江哈尔滨某医院的院长毛树林,我带着他们在毛里塔尼亚东北的基法和内马实地考察。
1965年我们刚到的时候还给当地妇女促进会捐过款。除了援助之外,我们的艺术团体和其他团体也多次造访:1966年,由胡启立率领的中国青年代表团来访,在当地进行了演出,后来云南的歌舞团也来了,这次来的人更多,来了几十人进行了访问演出。
1966年2月,大使馆人员会见由胡启立率领访问的中国青年代表团
(前排:左一为安惠侯,左三是我,左四为胡启立,左五为大使吕志先,右三为一秘卫永清,右四为时任团中央青年处长;后排:右一为彭锡冲,右二为张继双,右五为张英杰,左四为译员夏守安)
1966年6月,我(前排右五)与大使吕志先(前排右七)和大使馆人员会见中国云南民间艺术歌舞团
大使两旁是艺术团的正副团长,前排右五是我,右四为张继双,右三为安惠侯
我们还向毛里塔尼亚出口绿茶和纺织品。绿茶对于当地人来说是很新鲜的东西,当时他们都是依照法国人的传统喝红茶,根本没见过绿茶,但西非地区国家的人很喜欢喝绿茶。我们出口的纺织品则以麻布的白袍子为主,这种袍子可以多用,不沾沙子,一抖沙子就掉下来了。这两样出口品很快就在当地热销,后来也在非洲多个国家推广开来。
我们的对非政策
我在外交部工作的这几十年里,我国对亚非第三世界国家的外交政策始终变化不大。20世纪50年代,万隆会议召开,我们提出了著名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亚非国家先后实现民族独立。60年代周总理出访亚非14国,又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中国处理同非洲与阿拉伯关系的五项原则”和“中国对非洲援助的八项原则”。
中国处理同非洲与阿拉伯关系的五项原则是:支持非洲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和新老殖民主义、争取和维护民族独立的斗争;支持非洲各国政府奉行和平中立的不结盟政策;支持非洲人民用自己选择的方式实现团结和统一的愿望;支持非洲国家通过和平协商解决彼此之间的争端;主张非洲国家的主权应得到一切国家的尊重,反对来自任何方面的侵犯和干涉。
中国对非洲援助的八项原则是:根据平等互利的原则,不将援助看做是单方面的赐予,认为援助是相互的;援助时绝不附带任何条件,绝不要求任何特权;提供的无息或低息贷款需要时可延长期限,以减少受援国的负担;援助的目的是使受援国走上自力更生、经济独立发展的道路;援助项目力求投资少、见效快,使受援国增加收入;提供自己生产质量最好的设备和物质,不合商定规格和质量的保证退换;提供技术援助时要保证受援国人员充分掌握这项技术;中国援助专家与受援国专家享受同等待遇,不许有任何特殊要求或享受。
我们先后和非洲许多国家以及第三世界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当时我们的外交基本方针就是把第三世界国家作为我们的重点。
当然,随着我们国家经济的发展以及世界格局的变化,我国外交的方式、方法也做了一些调整,但基本的思路始终没变,还是依靠广大的亚非拉地区,特别是对非洲国家,与他们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文革”回国
1966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我、大使吕志先、大使司机张英杰3人回国参加运动。我们是1967年2月回国的。根据规定,驻外使领馆人员都要轮流回国,唯一未回国参加运动的只有驻埃及大使黄华,这是周总理决定的。
我们在外交部招待所(现在改为“华风宾馆”,前身是闻名中外的“六国饭店”,1900年由日、美、英、法、德、俄六国集资合办,由英国人修建)小礼堂参加批斗会。大使、参赞和党委成员被安排在最前面,参加会议的大约有200人,会场坐得满满的。第一批被批斗的大使约10人,排着队被赶到台上接受批斗,我虽然不是大使、参赞,但因为是党委成员,也要坐到前几排的位子上——那时的口号就是“火烧大使参赞,炮轰使馆党委”。不少大使不仅肉体上受到伤害,人格上也遭受侮辱。
最开始上台挨批的全是大使。我记得比较清楚的,一个是俞沛文,他是驻苏丹的大使,后来当过外交部礼宾司司长,他被一位女英文翻译揭发,造反派就命令他跪下,然后打骂。俞沛文老老实实地跪下了,他是大个子,身材高大,挂个牌子,特别显眼。当时的外交部政治部副主任兼干部司司长符浩不愿意下跪。符浩是新中国第一代外交家,典型的“褪下戎装穿起礼服”的外交部元老之一,后来曾任外交部副部长和第二任驻日大使。当时造反派要他交出干部档案,他也是横眉冷对,被称为外交部的“硬骨头”,但吃了很多批斗的苦头。批斗内容也很可笑,大使穿西服、皮鞋,大使夫人穿旗袍就都是“修正主义分子”。造反派还拿些大使夫人的旗袍和其他外交场合常用常穿的东西展览,说这都是“资产阶级夫人、小姐”的,现在回想起来,真令人啼笑皆非。大会批斗后就是分使馆批斗,搜集来自各使馆的材料,哪个使馆收上来的材料多就批斗哪个大使,然后高呼口号,那个场面真是惊心动魄,让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