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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画意锦绣人生--顾文霞回忆录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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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耀邦对苏绣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他一走进研究所就去看苏绣作品,然后说:“让我再看看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东西怎么样?”他又在刺绣现场观看了绣制的过程,看过以后,他表示非常满意。接着胡耀邦让大家坐下来讨论。他在讨论时说:“刺绣工人的眼睛因为工作需要很辛苦,工资应该增加的。”他还对在场的省委领导说:“你们省委可以研究一下,研究一下刺绣工人涨工资的问题。”胡耀邦讲的都是实际问题,大家听后都很高兴,觉得中央领导这么关心我们,我们深受感动。

 

1978年,胡耀邦(左四)参观苏州刺绣研究所时合影留念(左三为顾文霞)

其实,省委对研究所一直挺照顾的,也一直很关心我们。苏州刺绣研究所属于事业单位,两年提升一次工资,当时我的工资都能拿到71元了。我们非常感谢领导们在生活上的照顾,都表示要好好干,用实际行动报答领导们对我们的厚爱。我从苏州刺绣研究所退休时,为所里留下了几百万的现金和近百幅苏绣精品。

故宫仿制显身手,皇家绣品吸眼球

“山感恩地,方成其高俊;海感恩溪,方成其博大;天感恩鸟,方成其壮阔。”我感恩社会,感恩每个机会,感恩他人对我的信任,方有了我事业上的进步和成功。

我在苏绣事业上的第二个阶段是仿制,主要仿制一些绣品类的文物。明代露香园顾绣曾享誉海内外,1957年,上海博物馆需要复制韩希孟《湖石化蝶》等4幅刺绣册页。上海博物馆邀请苏州派几个代表参与复制,通过双方的沟通、联系,苏州刺绣研究所将复制的任务应承了下来。这次复制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同时,这也开创了我们研究所保护文物的新道路,我和其他7位苏绣艺人来到了上海。

其实,当时我们心里也没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心里想:“文物怎么能复制呢?”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先去看了韩希孟的作品,为了保护文物,我们都戴着口罩、手套小心翼翼地进入上海博物馆,进去之前我们被告知不能在里面停留太长时间,害怕将文物氧化。等看到实物时,我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其一需要复制的珍品都是完整的,而且我能看懂这些文物的绣法,知道主要的难度在于运用什么样的针法和丝线来力求和原品保持一致。我想:只要下定决心,一定会克服难关的。我们在上海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精心绣制,首次复制成功了。

1963年,故宫博物院又委托苏州刺绣研究所复制明代韩希孟的8幅刺绣册页,我与李娥英、徐绍青等7人参与了复制工作。

我先到故宫复制室把要复制的珍品领出来,而后大家反复观察,反复研究,大概过了一周的时间,在我们已经看透、研究透了以后,才开始真正的复制,用了半年的时间,顺利完成了任务。

 

1963年,苏州刺绣所赴故宫复制韩希孟绣品小组全体人员

(左一为丁仪书记,右三为顾文霞)

工作的圆满完成,是大家通力合作的结果,和各方面的配合协作有着紧密的关系。在承担此次刺绣任务的同时,北京方面的复制专家给了我们最直接、最宝贵的指导。他们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态度令人动容。他们每天要多次查看复制的效果,一周让大家看一次真品,有细微的差错,都坚持要改正。复制的每一种针法、每一个图案都要得到他们的首肯才能进行,他们对复制文物的严谨态度、对复制文物的高度责任心让人佩服。

在复制文物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悟出了许多知识。我可以通过观察文物的原件判断出它产生的那个年代会使用什么样的针法和丝线的颜色,其中有的针法流传了下来,有的针法却失传了。我通过复制文物也了解了苏绣的发展历史。

通过苦思冥想,我已经明白文物的丝线是怎样配制的,底料是用什么做成的。真是没有想到,那些文物的底料是真丝的,而且是一种很厚的缎料子。现在这种底料在外面根本买不到,只有在故宫的货库里才能看见,非常珍贵。

我们的工作态度也赢得了故宫负责人的肯定,在复制的过程中我们也特别精细、特别认真,绣品做到了以假乱真、真假难辨的程度。至今我们还和故宫有关人员保持着合作联系,目前故宫的倦勤斋里的铺垫都是由我们工作室来绣制,是由我儿子、儿媳承担下来的。

这次时经半年的复制工作不仅让我领略了古绣的神韵,而且让我尽情遨游于故宫的艺术海洋,观赏到皇家珍品,眼界大开。

定陵文物复古貌,绣技更上一层楼

1956年,明定陵地下宫殿挖掘,万历帝十二章铺金织翠缂丝龙袍出土,它是皇帝上朝盛典的礼服,1979年1月,十三陵办事处委托苏州刺绣研究所复制。由于长期垫在棺底,龙袍残旧,由黄色褪成褐色,部分图案模糊不清,仅用金线与孔雀羽线织的部位色彩尚可辨别。当我接到这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时,便开始思考可能涉及的每个步骤和环节。

 

1979年,顾文霞(右一)与徐绍青(中间)、李娥英(左一)

研究明十三陵出土绣品的复制工作

首先,文物珍品的底料都是宫廷刺绣用的黄色真丝料子,但是这样的料子太厚了,达不到我们对精细度的要求,不能呈现出一种细腻的效果,所以通过寻找、比较,后来和云锦研究所联手合作,共同进行龙袍的复制工作。云锦研究所研制出一种非常精细的格子料,一个普通的小格子被清晰地分成好多更小的格子,这些小格子细致到只能用针来计数的程度。其实这种底料也是云锦研究所在传统基础上的创新,只有用这种料子作为基础,我们绣出来的复制品才能够精致得和原物一模一样。

第二,文物珍品的材料——孔雀羽毛线,是一种特殊、罕用的绣线。当我到十三陵的时候,十三陵的负责人正苦于不知道需要复制的文物是用什么样的丝线,他们对我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又接着说:“这该怎么办?我们去了北京、东北、西北,去了很多地方,可是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我仔细查看了龙袍,发现文物绣品上用的是孔雀羽线,以前在杂志上看过关于这种羽线的介绍,但是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看着眼前的龙袍,我下决心要攻克这个难关。

十三陵办事处的同志们在工作上特别配合,他们得知我要用孔雀羽毛来试验,专门到北京动物园要了一些孔雀羽毛。我将孔雀尾羽上的羽绒小心翼翼地一丝一丝摘下来,通过无数次摸索,反复实验,最后真捻出线来了,也有了毛茸茸厚实的质感与闪光的效果。十三陵办事处的同事们都非常激动,他们称苏州人真聪明。

我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做出孔雀羽线,先将一根根孔雀羽毛接起来,再按照需要将它们剪好,然后还要劈开,劈好后将蓝色丝线和绿色的花线手工绞合成可供刺绣的孔雀羽线。做出来后经专家鉴定并得到了肯定。专家称失传的孔雀羽线由我们苏州刺绣研究所重新研发出来,赞扬我们填补了刺绣上的一个空白。到目前为止,孔雀毛捻制的技术也只有两个人会做,这是一项既传统又创新的技术。

 

1978年,顾文霞在研制孔雀羽绣线

第三,文物珍品的绣法——一个格子11针的绣法,是一项精细而又复杂的工作。为了和原物保持高度一致,我们经过反复尝试终于明白,在细致底料上的一个格子里绣出11针,才能将文物恢复原貌。龙袍的绣法是非常有规律的,必须严格按照它的规律进行,否则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