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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画意锦绣人生--顾文霞回忆录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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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研究所做出来的底料非常精美,一个普通的格子可以细分为很多更小的格子。我们在普通格子里按照更小格子的排列来布置11针,第一针在1个小格子里,第二针是连着3个小格子,第三针就变为连着5个小格子,第四针是连着7个小格子,第五针……这样一针一针摸索出来,一定要对准格子按照规律来做,差半针都不行。即使有一针出现了错误,都要拆掉重新从头做起。因为图案有它本身的方向,一针错了,看起来的角度就不一样了,我们在这些方面有切身的体会。

第四,文物珍品的织造方法——缂造工艺繁复细微,特别是将粗细不同、性质不同、捻度不同的丝线、金线和孔雀羽线在同一件袍服上织纬线,难度更大。我们苏州研究所复制小组中的缂丝艺人运用结、掼、勾、盘梭等多种技法织造,特别是用孔雀羽线织的团龙鳞片,从各个角度看都发出蓝绿色的闪光,变幻莫测,四周用金线勾边,更显得富丽堂皇。

我与首都明史学家及织绣专家反复探讨原件,查阅大量明代织绣图案及故宫珍藏的明代织绣文物色标,反复试验纹样绘制、原材料加工、花彩配置、织造的经纬密度及工艺技法。

在报道我的文章中这样写道:

1984年1月,苏州刺绣研究所成功缂制了这件罕见的明代缂丝龙袍。龙袍纹样设计壮硕、华丽,结构严谨,正襟、后背和横摆上有12个团龙,正面龙、升龙、降龙姿态不一,躯体蜿蜒生动、倒竖,具有明代龙的特点。经故宫博物院、首都博物馆、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等单位的专家鉴定认为,复制的龙袍外观效果与明代原件完全符合,特别是织金及孔雀羽显翠效果复制得十分逼真,是缂丝工艺织造史上一项杰出的科研成果,为恢复古代珍贵丝织品闯出了路子,为复制文物积累了宝贵经验。在第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评比中,这件龙袍复制品获得了金杯奖。

定陵文物复古貌,绣技更上一层楼

为了圆满完成此次任务,我与技术人员先后5次赴京。为了更好地继承发扬孔雀羽绣,我现在依然不懈地在钻研这门古老的绣法,并与现代苏绣技术相结合,希望能创作出更多更新的作品。

除了龙袍外,定陵还出土了明万历帝孝靖皇后吉服百子衣。衣料上有100个各式各样的孩子造型,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每个孩子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特点。图案纹样以升龙、行龙左右盘绕与百子嬉戏为主体,龙纹姿态生动,100个活泼可爱的童子体态丰腴、神采奕奕,按人数分成不同的组,织成四十余个活动场面。在百子周围,饰有“八宝”纹样,众多花卉组成春、夏、秋、冬的“一年景”纹样,所以百子衣的工作量是特别巨大的。

我们按照设计人员从定陵博物馆照原件画出来的百子衣图案,尝试着用不同的针法来绣制。为了和原物的色彩、针法保持高度的一致,选用的全是经验丰富的老艺人。复制好的局部小样在定陵经文物科鉴定基本符合原件,得到肯定后,我们就在苏州进行百子衣的复制工作。

这个百子衣的设计与众不同,从正面看图案不是太清楚,有点朦胧的感觉,但是从反面看却非常清楚。专家对百子衣复制品予以高度评价:复制的百子衣再现了传统刺绣工艺的本来面目,复制是对我国文物事业的一大贡献。

复制文物的经历让我学会从两个方面来看待中国的刺绣:一方面是国家对刺绣文物的保护和对现代刺绣事业的支持;另一方面,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苏绣不再是家庭作坊式,不再是养家糊口的一种手段,而是一种可以给人带来美的享受的工艺品,成为我毕生努力奋斗的事业!

刺绣是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传统技艺,看了这么多珍贵的绣品,我更觉得传统的东西不能丢弃,一直流传的刺绣历史不能中断,中断是对历史的犯罪。我们更应该继承和发展,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在继承的基础上进步,这既是对历史的肯定,也是对未来的负责。

勇于创新,春回大地

1978年,我担任苏绣总工艺师、苏州刺绣研究所所长,制定了“以研究促生产,以生产保研究”的治所宗旨,使创作新品与复制文物相同步、培养人才与研究技艺相结合,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为研究所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

毛主席号召大家要“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就是人民需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时代发展了,经济水平提高了,人们的审美眼光也与时俱进了,刺绣自然不能还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因此我不能满足于原来的刺绣作品了。

人生苦短,“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应尽量延长时间,起步应早,每个阶段都应该只有起点,没有终点,如果要指定一个终点,那就是生命的终结时刻。

我学习的基本理念是“三人行,必有吾师”,求援于良师而非刻意于名师。我从小耳濡目染在母亲的熏陶下学习刺绣,1954年进入文联刺绣小组后,先后师从金静芬、曹克家等很多老师,学习他们高超的刺绣技巧、绘画技能,还有为人处事的态度和方法。

仿的阶段是从1957年成功仿制了上海博物馆和北京故宫中韩希孟的真迹开始的,在复制马王堆等出土文物的过程中已经达到了“修古能传神”的水平,而成功捻制出失传的孔雀羽线并将此运用到新产品中,则属于“今用要创新”的层次了。其实仿是学的继续和初步目的。

古为今用,传统的东西要学、要仿,但是学古是为了创新,传统的精华我们当然要吸取,但不能是原封不动地照搬照抄,而是发展和进步。

做任何事情都要因地制宜,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泥古不化、裹足不前。在古代,刺绣的受用对象主要是帝王将相、达官贵族、地主豪绅等地位身份显赫的人,但现在刺绣主要是作为国家礼品赠送给外国领导人的,所以需要对绣稿进行创新。“创”是获取成就的阶段,也是人生的价值所在,从创意到创新到创业,则是创的“三步走”。有了好的创意才有获取成果的创新,在创新方面“海纳百川”是我一直追求的,这是一种求业的状态,在研究所主持工作期间,我也力求做到这一点。但研究所有一个体制的问题,这就限制了很多方面的尝试。过去搞的是“小而全”的研究所,有装裱、染织、设计……后来“小而全”渐渐跟不上时代的步伐,《春回大地》这件作品则应运而生。

 

《春回大地》

1978年,中国迎来了“科学的春天”,我萌生了创制歌颂祖国、以传后世的苏绣作品的想法,在得到苏州工艺局丁仪局长的支持和全所同志的响应后,我开始组织技术人员构思。《春回大地》这幅作品的原稿是由当时国内14位书画名家集体合作而成的非常有意义的一幅中国绘画,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是为祖国30周年国庆献礼而作的,寓意改革开放起步,神州大地复苏,春天的故事已经开始。

这是一幅集体构思的作品,由徐绍青、张继馨大师勾出初稿,遍邀全国书画名家启笔,朱屺瞻、唐云、程十发、李苦禅、肖淑芳、黄胄、关山月、张继馨、陈大羽、张辛稼、徐绍青、王个簃12位画家分别执笔,合作画成绣稿。书法家费新我题词“针度名家笔,人分造化工。”这幅巨画历时一个多月才完工,作品是一部分一部分完成的,因为书画家们不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我只能全国各地来回跑。这幅作品开创了选用一幅完成画稿到多人组合画稿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