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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拾痕--石永义回忆录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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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往北大工作后,我们住在清华大学西门外的北大五公寓301室,这一套房子共有四间屋,我与妻子分到两间,原人大国际政治系总支书记杨光远及夫人何阰君住另外两间,两家人共用厨房和厕所。我们两家彼此照顾,和谐相处了八年,这是令人难忘的。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家先有了一台12英寸的电视,每到晚上我们全家就挤到他们家看电视,每想到此,我们都是怀着感激心情的。

担任工农兵学员教学工作

1970年,北京大学招收了108个工农兵学员,次年我调入北大后主要的教学任务便是和这些学生打交道。当时北大的领导权还是掌握在军宣队和工宣队手中,我们国际政治系也一样。我被分到帝国主义政治教研室工作,1971年讲过中共党史、帝国主义政治专题。1972—1976年讲授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如《共产党宣言》、《国家与革命》、《帝国主义论》等。

那时高校实行“开门办学”,所以学生学习都是到北京的工厂住下,一边劳动一边学习。108位学生有时分成两批,有时分成三批,由不同教师带队去不同的工厂。在此过程中,我先后带学生到清河毛纺厂、国棉三厂、北京轴承厂“开门办学”。

在边劳动边学习过程中,学生们也取得了一些从事写作与科学研究的机会,例如在教师指导下,由学员参加一本书的编写工作,这本书是列宁所著《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斯基》的参考书,原书内容核心是两种民主观(无产阶级民主和资产阶级民主)、两种专政观。根据领导要求,我和学生们编写了《<无产阶级革命和叛徒考斯基>学习参考资料》(初稿)介绍列宁这本书的基本内容、主要观点及一些名词(名词解释部分由学生们分工查找),并于1973年10月出了内部铅印本。但这只是以“工农兵学员结业成果”的形式出现的,并没有教师署名。现在看来,本书最大的不足之处是受当时“以阶级斗争为纲”思想的影响,书中存在一些“左”的思想倾向。

 

1973年,40岁照

参加《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的编写

大概在1974年,我从帝国主义政治教研室调到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教研室工作。这之后,我接到了一项任务,即参与编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专业在当时是很重要的一个专业,原先在人大国际政治系里是最主要的专业,之前人大国际政治系也曾组织过一次大的编书活动,由高放和理夫等教授牵头编写,但当时没能公开出版。

这次编写任务,北大国际政治系很重视。由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教研室主任张汉清教授牵头,还有其他三位教师组成一个编写组,到工厂住了半年,编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册,其中第四章由我负责编写。由于这本书的出版工作是商务印书馆负责的,所以在此期间该馆的一位编辑陈森同志与我们在一起工作。后来,商务印书馆征求我们意见,要求先内部出版。所以,该书最终是以内部出版的方式印出来的,由于受“左”的思想的影响,这本书连编著者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只有“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编”字样。

这里要提到的是,张汉清教授后来长期担任北大国际政治系系主任,是国内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方面著名的专家、学者之一。他对我很好,人民大学复校时,他希望我留在北大,虽然未实现,我们之间的友谊是长存的。

 

1974年,北大国政系教师住工厂编共运史时留影

(前排右一为石永义,右二为张汉清教授,左一为杜康传教授)

难忘的1975年、1976年

1975年,邓小平复出,不过半年左右时间,我们便看到了许多新气象,如铁路整顿等,整体情况正往好的方向转变。此时大家觉得未来有了希望,都很高兴,但没想到紧接着又出现了“批邓”运动,反击右倾翻案风,由此,邓小平又被打压下去。当时我们心中既困惑又充满了忧虑,但也只能跟着中央的步子走。从我自身来讲,张闻天及其他很有骨气的理论家和领导人是我远远不可企及的,在当时的洪流下,我因出身不好,怕犯政治错误,若一旦犯了政治错误,前途则完全没有了。

1976年,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毛主席三位领导人相继逝世,这对我及妻子感情上的打击是很大的。周总理去世时,我们痛哭流涕,后来举行追悼会前我们自发到了长安街,在木樨地附近目送总理的灵车。当时,我们对国家的前途深感忧虑。后来朱德委员长也去世了,人们也是悲痛万分。等到毛主席去世后,我们更是难过,这种心情在1953年斯大林去世时有过一次,我们觉得革命的导师和指路人去世了,也痛哭流涕过。

此外,这一年,河北唐山发生了大地震,这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对地震感到强烈的恐惧(之前邢台也曾发生地震,影响比唐山这次要小)。地震发生时,我们正睡在床上,突然感觉床摇晃得像是在火车上一样,一下子把我们晃醒了,之后,我们就觉得可能是发生了地震。当时是夏天,我穿着背心就和家人一起就往外跑。其后的几天内,我们不敢住在原来的房子中,两次在屋外挖坑、搭棚,心中充满了担忧。

这一年中,也有让人们感到十分喜悦的事情,这便是粉碎“四人帮”,尤其是一年后邓小平复出,人们更是觉得高兴。“四人帮”粉碎后,北大师生兴奋地参加了游行,打着标语、喊着口号,整个气氛都是欢欣鼓舞的。其后,清理“四人帮”余毒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展开了,北京大学与清华大学都清理出了一些“四人帮”的重要人物,其中以清华的迟群、谢静宜最为突出。

人这一生,可以说三十岁左右之时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光,但我及许多人在这段时间都因为政治运动不断而耽误了。回过头来看,自1960年起到1978年,我的事业几乎处于半荒废状态,为此,我深感惋惜。“文革”这些年,我找不到方向,只能随大流做着一些违心的事。那时,不是下厂便是下乡,而且处处小心,所以在学术上想要有所成就很困难。“四人帮”粉碎之后,我事业上、学术上的春天才真正到来。

家庭中的喜与忧

玉萼在北大的这几年,工作内容与我有所不同。学校由工宣队及军宣队掌管之时,她曾在国政系党总支当秘书,后来觉得前途渺茫,才转而到党史教研室从事中共党史教学工作。她与国内知名专家沙健荪、梁柱、肖超然等同在一个教研室。由于妻子的理论功底较深厚,又认真刻苦,她的授课受到了学生的欢迎,她当时虽然没有著作上的成果,但从学生的反映中看,她的教学成绩突出。

在北大的八年,家庭方面有喜有忧。喜的是,大女儿自1965年出生之后,成长路上一直很健康,1978年北大附小毕业,成绩名列前茅,还经常获得“优秀少先队员”、“优秀学生”等荣誉称号。

忧的是,小女儿自1970年冬在江西出生后就有病,后来大夫发现她的智力有问题,我们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我们都是比较要强的,在江西时,妻子怀孕后也没请假回北京检查,后来患妊娠高血压,也没想办法去治疗,而且当时营养跟不上,这些都成了造成恶果的原因,再加上当时妻子年纪稍大,身体又不大好,同时又担任“五七干校”领导小组成员,工作繁杂,此外还要照顾只有四岁大的大女儿,身体非常疲惫,并没有像一般孕妇那样得到应有的照顾,所以造成了孩子出现这种情况。在北大期间,我们也曾跑过一些医院,希望能治好女儿的病。有一段时间,我大姐过来帮忙照看孩子,她也经常推着小女儿到处跑,去各类医院,但效果都不明显。因此,我们心中多有忧愁。